妮可心中的陰霾盡散,整個人仿佛雨後彩虹,一颦一笑都顯得格外明媚。接下來的幾天,她對維克多更是百依百順,讓他享盡了女騎士的溫柔滋味。
當然,維克多和妮可也不是隻顧着遊玩享樂,他們利用這段時間,敲定了一些事情。
首先,妮可的扈從騎士勞薇塔與納爾森達成婚約,并通報給薔薇莊園。西爾維娅對此表示歡迎,薔薇莊園特意招回勞薇塔,等凱特琳娜選出聯姻的貴女,她們将一塊嫁給納爾森勳爵。
其次,莉莉娅将蘭德爾家族的公務悉數告知給妮可的總管喬佛萊,喬佛萊也将男爵領的事務告知給莉莉娅,并聽從她的調度。
實際上,兩個領地早已建立了密切聯系,但莉莉娅與喬佛萊親自接洽家族事務還是頭一遭。這意味着,妮可公然行使蘭德爾家族夫人的職權,莉莉娅的行為将受到她的監督和庇護。
領主對家族事務具有最高決策權,管家隻對領主負責,而領主夫人具有知情權,并對管家行使監督權。除非領主失去了自由意志,或者管家背叛家族,否則領主夫人無權繞開丈夫的管家,直接下達違背領主決策的命令。
這是為了确保領主的權威性和家族政治的連貫性。
所以,妮可不會幹涉莉莉娅的行政權,反而會成為她的壁壘。
按道理來說,莉莉娅應該與家族主母索菲娅親近,可是,維克多暗中算計索菲娅和她的部下,這就讓莉莉娅的處境變得尴尬又危險。
黃金團的格局之大,影響之深令人觸目驚心。莉莉娅的眼界今非昔比,她很清楚以自己和納爾森的身份背景根本掌控不了這頭龐然大物。雖然她在薔薇莊園接受過一段時間的侍女教育,可畢竟不是西爾維娅的嫡系親信。當西爾維娅得知了實情,就算嘴上不說什麼,也會坐視索菲娅打擊報複納爾森兄妹二人。
眼看着黃金團即将由暗轉明,莉莉娅承受壓力可想而知。
現在,妮可站出來擋在前面,莉莉娅心裡的大石頭終于落下了。
事實上,高興的人不止莉莉娅一個,妮可的管家和扈從騎士也是樂呵呵的。作為約克家族的成員,他們服從家族首腦的意志,做好了迎接索菲娅的準備,但作為人馬丘陵南部領土的固有勢力,沒有誰會歡迎外來者瓜分自身的權力。
抱團成了本土勢力的必然選項,而納爾森勳爵與勞薇塔的結合則是兩大本土勢力共同應對外部沖擊的具體表現。
維克多和妮可忙裡偷閑,天天膩在一塊卿卿我我。家族高層一團和氣,侍從和管事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日大了許多,所有人都在談論納爾森勳爵與勞薇塔的婚事。
到了9月中旬,維克多終于要動身前往鸢堡,參加愛德華王子的加冕典禮。
加冕典禮之後,新王将邀請各國使節觀摩岡比斯的軍團比武,接着就是攝政王舉辦的王室狩獵盛會。維克多作為岡比斯的子爵領主,必須親自率領80名的精銳士兵參與王室活動,向諸國使節展示岡比斯領主的團結與實力。
新興家族沒有底蘊,哪來的精銳?
出風頭的事情,維克多堅決不做。經過一番衡量,他從封臣護衛當中挑選出20名迅鳥輕騎撐門面,外加30名武裝騎兵和30個步兵。至于煉金人類,除了雷諾和夏克,維克多隻帶了10個加載靈猴秘形的煉金輔兵。
維克多的随從包括納爾森、卡裡古拉、愛麗絲、安吉麗娜。
納爾森擁有接近白銀騎士的實力,是維克多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封臣将領。卡裡古拉的天賦卓越,性格單純,維克多對他抱有期望,走到那裡都把他帶在身邊,以此加深雙方的感情。愛麗絲負責管理車隊的雜役和女仆,貼身照顧丈夫的日常起居。安娜身份高貴,又是溫布爾頓女侯爵的弟子,她當然有資格參加王都盛會。
維克多原本還想帶貝爾蒂娜去見見世面,可羅蘭派人捎來了口信,聲稱愛德華國王召見貝爾蒂娜。于是,小胖墩果斷生病了,隻能留在銀月莊園休養,導緻她生病的罪魁禍首是圖爾南斯。如果國王有什麼意見,就請他去找第一聖武士的麻煩。
蘭德爾領的北部崗哨,一支兩百多人的車隊停在路邊。
維克多身穿淺綠色遠行服,頭戴鷹翎軟邊帽,與前來送行的三位女伴站在馬車外。他的目光掠過愛麗娜、莉莉娅,最後停在妮可的俏臉上,沉吟着說道:“這次加冕典禮之後,威廉姆斯大公和羅蘭長公主将正式向元老院提交魚人戰争和港口建設的議案。元老院讨論的其實是南拓戰略的利益分配問題。領主吵架是肯定的,吵到什麼時候誰也說不準。我估計,要等到明年的地之季,我才能回來。”
“今年的風季巡領就拜托你了。”
妮可伸手理了理維克多的衣襟,柔聲道:“領地有我,你要照顧好自己。”
“嗯。”維克多轉而對莉莉娅叮囑道:“我有三件事情需要你格外關注,第一是鑄币工坊的建造任務。第二是水之季的流民安置問題。第三是用軟銀礦石搭建平湖鎮的内牆。”
“我知道了,一定不讓大人失望。”莉莉娅點頭說道。
“愛麗娜,蘭德爾家族與教會聯合開辦通識學校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是的,大人。”愛麗娜優雅施禮。
“好了,我該走了。”維克多逐一親吻三位佳人的臉龐,轉身登上馬車,透過車窗向她們揮手告别。
在妮可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維克多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駛入約克公爵的直屬領地。
按照維克多的出行計劃,車隊将沿河北上,先到金水城與索菲娅彙合,再陪同西爾維娅的車駕前往布利諾爾城。
時值初秋,銀月河水聲潺潺,兩岸的麥田已變成了黃色,而遠方的丘陵上還是大片墨綠,其中又夾雜着紅豔豔的果實,不同的色塊将人馬丘陵的原野渲染成一副色彩斑斓的油畫。
大自然的景色美輪美奂,随行的騎兵一個個都精神飽滿,興高采烈,坐在馬車裡的維克多卻心懷難釋。
妮可擔心索菲娅會取代她的地位,強烈反對索菲娅回歸蘭德爾領。妮可的惴惴不安恰恰折射出蘭德爾家族高層的真實感受。維克多于情于理都不能視若無睹,從他的本意來說,也不想接納劍齒虎商團的騎士。
雖然維克多拟定了一套方案,企圖分割索菲娅和她的手下,再慢慢影響劍齒虎商團的騎士,争取讓他們改變效忠的對象。可是,索菲娅并非任人拿捏的白癡,而劍齒虎商團是她親手打造的嫡系。維克多想玩“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把戲,純屬不得已而為止,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索菲娅反客為主,丢掉蘭德爾家族的話語權。
如果索菲娅懷孕,這一切都順理成章。
索菲娅處境艱難僅僅是表面現象,實際上,她的政治地位穩如磐石。
沒有那個勢力可以忽視一位怒濤騎士,何況這名怒濤騎士的背後還站着野蠻人。
索菲娅代表的利益過于龐大,已經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這才是她受到阻擊的主要原因。教宗将野蠻人安置在人馬丘陵,為各大勢力營造緩沖時間,避免矛盾激化。各方勢力漠視博瑞王國打壓索菲娅,也隻是為了拉攏她而已。
否則,應該給索菲娅開出什麼樣的招攬條件?侯爵領主?還是公爵領主?掌握野蠻人外交的大領主對王國到底是有利還是有害?
忠誠是貴族最重要的品質,主君要确保封臣的忠誠隻能依靠力量的強弱對比。
索菲娅曾經背叛過凱瑟琳王後,奧古斯特家族别無選擇,必須端起王室的架子。如果索菲娅主動放棄溫布爾頓侯爵爵位,放棄日進鬥金的雄鹿商團,鸢堡立刻就會向她伸出橄榄枝。
同樣的道理,相比炙手可熱的索菲娅,蘭德爾家族明面上的政治力量過于薄弱,很難打動劍齒虎商團的騎士。維克多以蛇吞象,噎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蘭德爾家族與劍齒虎商團的融合讓弱勢一方倍感痛苦。維克多重新審視預定計劃,發現自己的勝算微乎其微。如果不能把索菲娅徹底架空,她的騎士将積極參與蘭德爾領的事務,逐漸取代維克多的心腹。到了那個時候,山丘營地的秘密能不能保住都是個疑問。
所以,目前最好的選擇還是把索菲娅和她的騎士拒之門外。
當然,維克多想調整既定策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約克家族的誠意讓索菲娅難以拒絕,一位看重她的神靈騎士主君,一位月精靈皿脈的丈夫,一片富饒的開拓領,一個關系簡單的新興家族。這一切都為她改變守護信念,沖擊黃金領域鋪平了道路。
不過,索菲娅意志堅定,性情剛烈,對傳統的領主家族素無好感,想讓她放棄自己的事業談何容易。維克多向她透露黃金團的構想,讓出一部分主導權,幫助劍齒虎商團由明轉暗,索菲娅和她的騎士絕對不會賴在維克多的大本營裡攪風攪雨。
真正的問題出在西爾維娅身上,準确的說是該如何說服西爾維娅改變初衷?
西爾維娅和維克多一系列布局都是圍繞索菲娅展開的,包括人馬丘陵急需的岩磚、港口、燃料、鐵礦石,還有維克多暗中圖謀的軟銀礦石城牆,以及人馬丘陵内外的政治環境都與索菲娅息息相關。
現在,維克多突然說不要索菲娅了,西爾維娅會有什麼反應?奧古斯特家族會有什麼反應?
盡管困難重重,但維克多拿定了主意就不會輕易更改,隻不過,他目前還沒有半點頭緒。維克多索性把目光轉向車外,看到全身被精金铠甲包裹的納爾森正跟随馬車步行。
“納爾森,你為什麼不騎馬?”維克多隔着窗子,好奇地問道。
納爾森甕聲甕氣地答道:“大人,我在錘煉身體和心靈。”
維克多啼笑皆非地道:“你準備穿着這身铠甲,一路走去布利諾爾城?”
“是的。”納爾森重重地點頭,“圖爾南斯大人告訴我,騎馬鍛煉騎術,走路鍛煉身心。我可以随心所欲地調整呼吸和步伐、可以跑可以跳,可以向左也可以向右。”他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道:“反正我有的是力氣,戰馬都沒我跑的快,再遠的路我都能走到。”
“走一路,看一路?是個好主意!”維克多眼睛一亮,灑然笑道:“我也下來步行,權當是遊玩了。”
領主下車步行,車隊頓時一陣小騷動。幸好維克多的身邊沒有刻闆的管家,天性活潑的愛麗絲換了一身輕便的獵裝,也陪着他一塊步行。安吉麗娜少女情懷,見到維克多與愛麗絲邊走邊笑的快樂模樣,那還願意被關在車廂裡,也嚷着要下車步行。約克家族的騎士拗不過安娜,隻得牽着馬,跟在維克多等人的身後。
沒過多久,維克多的身邊竟然有了一群步行的貴族。大家邊走邊欣賞田野風光,一路說說笑笑倒也惬意。
蘭德爾領距離金水城足足480公裡。維克多注重基礎建設,約克家族的領主按照他的規劃,沿着銀月河岸修築兩條寬闊平整的道路,足夠四輛馬車并行。道路的兩側和中間栽種了保護路基的林蔭樹,沿途設立崗哨補給點,還有專人負責維護路面,确保道路暢通。
安全便捷的交通狀況極大提升了旅人和商隊的出行效率。在這條貫通南北的主幹道上,行人不用探路尋水,提防野獸,也無需沿途采集狩獵,選址安營,埋鍋造飯。
維克多隻用了9天就抵達了金水城。
蘭德爾家族的斥候先一步将主人的行程通報給薔薇莊園。金水城外停着一支豪華的貴族車隊,車隊的護衛騎兵打出溫布爾頓侯爵的旗幟。薔薇莊園的老管家遠遠地見到維克多等人,便陪同索菲娅和娜塔莉雅迎了上來。
索菲娅紫發披肩,一襲藍色束腰宮廷長裙勾勒出妖娆身姿,款款而行,風情萬種,美豔不可方物。維克多的注意力卻被她身後的野蠻人吸引。
那是一位高大強壯的女性野蠻人,滿頭滿臉的神秘刺青,背負一柄精金雙刃巨斧,氣質狂野,眼神冷酷。納爾森見到她,瞳孔瞬間收縮,不由自主地握緊腰間的斧柄。可女野蠻人完全無視警戒中的納爾森,她大步了過來,好奇地圍着卡裡古拉轉了幾圈,叽裡咕噜地說了一通話。
卡裡古拉被野蠻人吓得瑟瑟發抖,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這時候,索菲娅用野蠻人語說了幾句,女野蠻人這才失望地離開。
“芮格佐,黃金階的野蠻人狂戰士,曾經獨自獵殺過成年雪怪,擁有烏魯薩的稱号。”不等維克多開口,索菲娅先一步解釋道。
維克多從女野蠻人身上收回目光,轉頭問道:“親愛的,你準備帶她去王都?”
“是的。”索菲娅側頭一笑,淡淡地說:“這次我要向諸國使節展示野蠻人的肌肉!”
“真有你的……”維克多朝她豎起大拇指,追問道:“芮格佐剛剛說什麼?”
索菲娅表情一僵,冷冷地瞥卡裡古拉一眼,下巴微微揚起,問道:“那個人是誰?”
“呃…他叫卡裡古拉,我最近收的家族扈從。”索菲娅的反應讓維克多感到莫名其妙,可見到娜塔莉雅辛苦憋笑的模樣,心裡有了大緻的猜測,目瞪口呆地問道:“芮格佐錯把卡裡古拉當成你的丈夫?”
索菲娅惱怒地瞪了維克多一眼,反問道:“她總是嘲笑你的妻子又醜又矮,你是不是應該維護妻子的名譽?”
“野蠻人的審美觀……”維克多看了看比卡裡古拉還要高出一個腦袋的女野蠻人,搖頭道:“我甯可去收拾壞脾氣的花匠也不想和野蠻人争論美醜的問題。”
“莫裡森管家,西爾維娅夫人呢?”維克多轉移話題,向老管家問道。
“大人,西爾維娅夫人五天前就出發了。”老管家猶豫了一下,畢恭畢敬地道:“夫人臨走前命我如實轉告您,她很不高興,等您到了王都,她再和您算賬。”
“啊…她為什麼不高興?”維克多一臉茫然地問道。
老管家垂手肅立,一闆一眼地道:“夫人讓大人自己想明白了,再去和她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