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驽哈哈大笑,“人生不過百年,所以又怎能虛度,必須找一些喜歡的事情來做!”
他笑着将話題又扯了回來,“既然上泉信淵已經去了太醫院找馮濟世,那他遲早也會找到孫钰家裡。以他的武功,并不需要我去支援。整個長安城裡,他打不赢的人隻有夔王,我同樣也打不過,去了也是白去。”
狄辛想到審案時不經意發現的一個細節,滿懷深意地看着劉驽,“大人先前曾見到有人偷偷溜出去報信,卻故作不知,并未出言阻止,這又是為何?”
“我怕馮濟世反應太慢,還沒來得及逃到孫钰家裡,就被上泉信淵抓了回來。”劉驽對此作出解釋,為了讓理由更加充分,他補充道:“讓馮濟世和孫钰見上一面,說不定能發現意料不到的事情。”
狄辛點了點頭,“這麼說,一切都在大人的掌控之中了。”
“未必,那個李滋并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孫钰是他的心腹,他絕不會坐視上泉信淵随随便便欺負到他自己人的頭上。”對于夔王為人的狡猾陰險,劉驽至今印象深刻。
“如此也好,你得空可以去某些地方走一趟,比如說華清池。”狄辛笑着建議道。
他的話引起了劉驽的深思。
“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将計就計。趁着夔王去救援孫钰的當口,我正好可以去翻一翻他的老巢?”劉驽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眼前的局勢似乎正逐漸變得明朗。
“是的,我這位皇叔的秘密不少,你稍微探察一番,說不定能有收獲。”狄辛笑着看向劉驽,目光中意味深長。
“你說的不錯,我一直弄不明白為何夔王能有那麼多的假身,簡直好似不死之身。若不清楚這一點,我恐怕永遠都無法赢過他。”劉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對此行已經賦予了極大的希望。
“大人不用想得太多,隻是走走而已。如此機密之事,我那皇叔肯定藏得很深。能看見是你的機緣,看不見也實屬正常。”狄辛将他的心思盡皆落于眼中,決定給他潑上一盆冷水。
劉驽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隻是付之一笑。
他突然想到一個嚴峻的問題,眼下他若是将狄辛獨自留在大理寺中,那些潛藏在暗處的米鬥會門徒定不會放過狄辛。袁龍城隻要抓到狄辛,大可向天下人揭露其皇帝身份,再效仿三國時的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同時借機實現自己的野心。
“我若是走了,你該怎麼辦?”
“要麼我和你一起走吧,除此之外,好似沒有甚麼更好的辦法了!”狄辛雙手一攤,顯得頗為無奈。
“隻能如此!”
劉驽朝遠處吹了聲口哨,飛龍聽見口哨聲後從遠處一路小跑了過來。它在看見一旁的狄辛時,狠狠地瞪了其一眼。
狄辛直是吓了一跳,“大人,你這匹馬雖然長得瘦,脾氣卻委實大得很。”
劉驽聽後微微一笑,“此馬生性古怪,卻委實是一匹忠馬!”
他翻身上馬,伸手要将狄辛拉上馬背。
狄辛搖手拒絕,笑道:“兩個大男人,同騎一匹瘦馬算甚麼樣子。”
劉驽撫了撫馬鬃,笑道:“我倒是忘了這一點。”
他對這大理寺周圍的地形頗為熟悉,二話不說拍馬離開,騎着馬徑直朝馬廄的方向行去,等再次回到狄辛面前時,手中已牽着另一匹高大魁梧、毛色發亮的黃骠馬。
“難怪有那許多人想要當官,這當官的滋味就是好。我剛到馬廄,便有人牽着馬跑了過來。看那人熱情的樣子,我若是不從他手中接過馬缰,他便要尋死覓活了。”劉驽邊笑邊歎氣,看得出并非真的在高興。
狄辛臉上流露出一絲戚色,”朝廷昏暗,人們不思正常的晉升之道,反倒個個以鑽營奉承為榮,發生這樣的事情再正常不過!“
他身上猶有傷勢,腳步緩慢地走到黃骠馬身邊,幾番試圖翻身上馬,卻都以失敗告終。
劉驽伸手欲要幫他,卻都被他伸手拒絕。
他終于在第九次嘗試後成功地翻身上了馬背,“大人,我們走吧。”
劉驽望着其一身褴褛帶皿的衣裳,歎道:“狄公子,等眼下的事情了結後,我找個時間給你看一看傷勢。”
“好不了,都是些難以治愈的舊疾了。”狄辛坐在馬背上搖了搖頭,神情頗為無奈。
“李滋為何命人每隔半月就拷打你一頓,他想從你口中問到甚麼?”劉驽問道,算是終于将心中藏了許久的疑問擺上了桌面。
“他想要得到傳國玉玺,可我一直沒告訴他在哪裡。他是個注重聲名的人,沒有這塊玉玺,他始終立國不正,這是他的一塊心病。”狄辛揮手輕輕抽了一鞭,馬兒随即撒開蹄子往大理寺院外跑去。
劉驽輕輕拍了飛龍的脖子,飛龍一陣小跑,幾乎不費力地很快趕上了黃骠馬。
飛龍準備狂奔,想要将黃骠馬徹底抛開。就在它撒野之前,幸虧劉驽精于禦馬,早已看出了它的這點小心思。采用各種手段,幾番動作後,好歹誘得它願意與黃骠馬并駕齊驅。
他聽了狄辛的話後,為其坦誠所折服,“沒想到狄公子連這等機密也肯跟我說。那傳國玉玺可就是秦王嬴政一統天下之後,由丞相李斯奉始皇帝之命用和氏璧刻就的,上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大字?”
狄辛點了點頭,“是的,當年王莽篡漢時,太後曾用這玉玺怒砸王莽,最終導緻玉玺豁去了一個角。後來到了三國時,長沙太守孫堅和袁術先後得到了這塊玉玺,可最終都無福消受。”
說道這裡,他苦笑了一聲,“我也是個無福消受之人。”
劉驽一聽笑道:“狄公子怎能說自己無福消受,你偏偏享了這玉玺最多的福。若非因為這塊玉玺的緣故,夔王恐怕早已殺了你!”
狄辛聽了他的話後并沒有笑,任由黃骠馬馱着自己漫無目的地向前奔跑,他沉默片刻後問道:“大人,你是不是也想從我這裡知道傳國玉玺的下落?”
“我?”劉驽聽後頗為驚訝,“我又不想當皇帝,況且正如太宗皇帝李世民所言,天下江山皆系于民心,與一塊破石頭又有甚麼幹系!”
狄辛這才松了一口氣,“如此甚好,我不妨坦白地告訴大人。皇叔決定抓捕我的那一夜,我逃跑得十分慌亂,并沒有将傳國玉玺帶在身邊。以至于皇叔告訴我傳國玉玺失蹤之事時,我内心裡甚至比他還要驚訝。我之所以一直裝着知道玉玺的下落,不過是想苟活一條性命而已。”
劉驽聽後歎了口氣,“像你們這樣生于帝皇家的人,勾心鬥角活得真不容易,難怪你甯願躲在牢裡喝粥,也不願意出去。”
狄辛聳了聳肩,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微笑,“出去便是死,我可不想死。”
劉驽騎在馬背上,定定地望向他,“對于你這種人來說,活下去比尋死更難,你選擇活下去,定是心有大志!”
狄辛看了他一眼,動了動嘴卻沒有答話,策馬揚鞭往華清池的方向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