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連昭與章蕭離開夢千年時,街道上的路燈已經開啟,人行道上三三兩兩的路人或竊竊私語,或悶頭趕路。
章蕭心裡有點悶,滿腦子都是剛剛胡曉麗剛剛說的話。
“老大,那個李宏簡直不是人,就是個畜生,衣冠禽獸。他怎麼能…”章蕭想起剛剛在包廂裡抽着煙,回憶自己與李宏的過往的胡曉麗。她畫着精緻而稍濃的妝容,微卷的頭發有幾縷披散在兇前,比起白天的素顔,更平添幾分妩媚。
出身重男輕女家庭的胡曉麗,被成熟穩重對自己又細心呵護的帥大叔所打動,不顧世俗的反對,浪迹天涯。
然而,等待她的不是琴瑟和鳴,而是沉重的背叛,被當做抵債物品的她,隻能在夢千年辛苦工作以作還債,甚至被客人調戲欺負。而作為男人的李宏,卻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标,隻留下她一人在深海裡沉浮。
可悲可歎。
“老大,李宏他就是個混蛋,慣犯,死的活該。”章蕭忿忿不平,為那些無知的女孩。
“章蕭,記住,你是個警察。我們辦案需要的是證據,沒有确切的證據之前,你沒辦法做任何定論。”況且胡曉麗所說的事情也未必全部是真,畢竟隻是一面之詞。
“知道了,老大。”章蕭自知自己沖動了,恹恹地回答。
沈連昭顧不上他的情緒,掏出手機直接撥打了黃伯川的電話。
“喂,我是沈連昭…黃隊,你現在幫我調查一個人的資料,稍後我會把他的詳細情況發給你。”
沈連昭編輯好信息後,立馬發送出去,沒過多久,就接到了葉倩的電話。
“沈隊,胡曉麗的資料查到了,你看需要我帶過來嗎?”
“不用,我們馬上就到辦公室。”白天特意差葉倩去調查胡曉麗的資料,沒想到她動作還挺快。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S市局刑警隊依然有不少警員在加班。
“沈隊,這是胡曉麗在S市這幾年的相關資料,你看看。”葉倩看到風塵仆仆趕來的沈連昭二人,直接把今天查到的資料遞過去。
沈連昭快速翻閱,看來胡曉麗并沒有說謊。
5年前,李宏約胡曉麗來到S市,剛開始兩人日子還算甜蜜,但嗜賭成性的李宏卻欠下巨額賭債,被逼急了。竟推出剛過18歲生日不久的胡曉麗去還債。
“葉倩,福瑞借貸是怎麼回事?”資料顯示,李宏就是在福瑞借貸借了大筆金額,但是卻并未顯示任何的抵押品。
“福瑞借貸是一個民間借貸,可提供無抵押借貸…”其實就是所謂的高利貸,葉倩也明白這一點,竟有些不好解釋了。
“我明白了。那福瑞借貸和夢千年有什麼關系?”
“據說是一個老闆,但法人代表卻不一樣。”
“幕後老闆是誰?”
“目前還沒有查到。”葉倩聲音突然拔高,聽上去有些尖銳。
“哦,是嗎?”沈連昭若有所思,懷疑的目光在葉倩臉上巡視。
葉倩眼神下意識地躲閃,不敢直視沈連昭目光鋒利的眼睛。但又想到這裡是S市,可不是他們溪城,自己有什麼好心虛的,不自覺地挺了挺兇膛。
“查不到,他們就在S市,有什麼查不到的,在市裡放高利貸,強迫别人進入夜總會當公主,性質及其惡劣,這些事情難道你們都不去管管嗎?”章蕭有些皿氣沖腦,但葉倩不冷不熱的态度确實讓人上火。
“抱歉,那不是我們管轄範圍之内。”葉倩語氣有些冷,壓根不把已經走到自己跟前的章蕭放在眼裡,神情淡漠。
“你……”
“章蕭。”沈連昭清冷的聲音在章蕭背後響起,這孩子還太嫩了點。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我們有事明天再聯系。”說完不待葉倩反應,拍了拍炸毛的章蕭,轉身離開了刑警大隊辦公室。
“老大,他們擺明在敷衍我們,怎麼會查不到呢?要不我直接查看他們的後台記錄吧。”明的不行,就來巧的。
“我自有主張。”
章蕭看着自家老大嘴角微微勾起的幅度,眼睛裡竟看不出任何情緒,老大不會被氣瘋吧。眼看沈連昭已經走出好幾步,章蕭一激靈,快步跟了上去。
而走在前面的沈連昭正在打電話。
“喂,是我。幫我查個東西,資料發給你了,老規矩。”
“老大…”
“回酒店。”
很快,寂靜的馬路上隻留下了兩道被拉得過長的修長身影,道路兩邊樹影搖曳,樹葉沙沙作響,在黑夜中喃喃自語。
與此同時,離開梁阿姨家的袁諾也是滿腹心事,剛剛知道了一個驚天的消息,自己很想有人當一回自己的樹洞,但卻始終找不到适合的人選。
“我向着遠方奔跑糾纏的離騷…”高亢的女音突然在靜谧中想起,袁諾下意識的掏出自己背包中的手機。
也許這就是瞌睡剛好有人送枕頭。
看着來電顯示的名字,袁諾不自覺的露出一個自己都未曾發現的笑容。再沒有比沈連昭更适合的傾述對象了。
“怎麼還沒有誰?”都已經十一點了,沈連昭皺着眉頭,顯然是對袁諾的作息時間有些不滿,可惜電話彼端的人看不到。
“……”就算睡着了,也會被你吵醒了啊,畢竟自己睡覺很少關機的,但袁諾直覺這話不能說出口。
“正打算睡覺了。你呢,還沒睡嗎?”想到對方還在S市出差,想必現在還在忙吧,畢竟那個無名死者的身份終于有眉目了。
“沒有。”沈連昭捏了捏眉心,原本有些郁結的心情,竟有些好轉。
“那你現在有空嗎?”聲音裡透出的小心翼翼顯而易見,電話那頭的人又怎會聽不出來。
“有什麼事情,你直接說就可以。”沈連昭嘴角上揚,語氣裡竟有着自己都未察覺的寵溺,緊皺的眉峰也漸漸舒散開來。
“那…沈大叔。”袁諾覺得,雖然大家還沒有挑明,但既然以後對方和母上有牽手的可能,自己還是應該尊重一點的。
“大叔?”這丫頭,是不是偶像劇看多了啊。
“沈大哥,呵呵。”好像是把人家叫的有點老了,思考一下後,袁諾接着道:“沈大哥,你還記得我曾經和你說的,很照顧我的一個鄰居阿姨嗎?”
“就是被發現無名死者攻擊的那個嗎?”沈連昭搜索一下自己的記憶,袁諾确實有說過這麼一個人。
記得就好。
“沈大哥,我今天去梁阿姨家裡吃飯,知道了他們家的一個秘密,你聽了以後,可不可以幫他們一個忙啊?”袁諾其實也知道自己這樣,有點道德綁架的嫌疑,但是自己卻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而且她直覺沈連昭可以幫到他們。
“你說來聽聽。”對于幫忙的請求,沈連昭不置可否,畢竟自己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
“恩。”肯聽就好,還是希望的,袁諾在心裡安慰自己,接着整理好思緒,把今天聽到的故事娓娓道來。
梁阿姨的丈夫姓沈,兩人自由戀愛,曾經有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而第三個家庭成員并不是現在的皮猴子沈木白,而是他們的掌上明珠,沈若青。
沈若青活潑開朗,成績優異,品學兼優,兼之多才多藝,是父母心窩裡的開心果,也是學校老師眼裡的三好學生,和同學的關系也十分融洽,說是集萬千光芒于一身也不為過。
可惜,天妒紅顔。
在17歲那年,也就是8年前,沈若青與同學參加聚會時,意外從天台墜落,香消玉殒。
當時她們所在的聚會場所是位于5樓的長風酒樓的巴黎香榭包廂,而那棟樓共有27層,沒有誰知道,沈若青為什麼會出現在天台,又為什麼失足從天台掉落。
沈家父母痛苦萬分,在得知警方屍檢報告時,更是肝腸寸斷,沈若青生前曾遭到嚴重的暴力虐待。
但沒過多久,警方的第二份屍檢報告卻顯示,沈若青身上的上為墜樓撞擊導緻,而非暴力。兩份截然不同的報告,讓沈家父母心生懷疑,對女兒的死更是無法釋懷。
他們開始到處奔波,發了瘋似的尋找目擊者,追查相關人員的動靜,但始終一無所獲,倒是自己的生活變得一團糟,萬念俱灰的兩人這才停下自己的動作,漸漸地打消了自己的疑慮。
“其實梁阿姨一直覺得,沈若青是被人推下去的,但天台的監控隻拍到了沈若青的身影,并沒有其他人,沒有證據,就翻不了案。沈大哥,你能幫忙查一下嗎?”
袁諾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過分,但是根據梁阿姨的講述,沈若青的案子确實是很可以的。為什麼沈若青會自己一個人單獨去天台,警方為什麼會出具兩份完全不一樣的屍檢報告,這些都是疑點。
“袁諾,你覺得根據你們的一面之詞,就可以直接去查一樁已經結案的卷宗嗎?”沈連昭聲音壓得很低,似乎情人間的呢喃。
“我…我是覺得其中有可疑,才…”确實是過分了,對一個還不是那麼熟悉的人就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們有什麼證據嗎?”唯唯諾諾的聲音讓人聽着有點心疼,沈連昭有點心軟了。
“有,有的。”袁諾察覺到沈連昭的退步,連忙點頭,發現對方看不到時,才趕緊開口。
“梁阿姨曾經和沈若青的同學追問過,有人說沈若青曾經和酒店夜總會的經理說了好久的話,那個人還偷偷看了沈若青很久。梁阿姨為了弄清楚,還跟蹤過那個人,發現那個人總是去招惹一些女學生或者是年輕女孩,梁阿姨懷疑那個人和沈若青的死有關。”
“那并不能做證據的。”畢竟隻是口述,做不得準。
“那個人是騙子,專門騙女孩子的。”袁諾有些着急,就怕沈連昭不肯再幫自己。
“騙女孩子?”怎麼那麼巧?難道最近的騙子騙子都是騙女生的嗎?
“知道他的信息嗎?”
“梁阿姨說,那個人叫李宏,在沈若青出事的酒店夜總會當值班經理,不過幾年前突然不見了,有人說他輸了很多錢,已經跑路了。那個時候梁阿姨已經有木白了,也就沒有再繼續追查了。”
說到這,袁諾也有點喪氣,也不知道那個人現在在哪裡,茫茫人海,要到哪裡去找呢?
“你說那個人,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李宏,木子李,寶蓋頭的宏,差不多四十歲左右吧。”袁諾有些忐忑,沈連昭的聲音聽上去有點不對勁。
又是李宏,難道竟會有那麼湊巧的事情。
沈連昭對眼前的發現并不感到開心,反而有一種壓抑感。這種突如其來的巧合總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就像當初江源的案子,冥冥中似乎有什麼在牽引着他們前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