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被從自己的身體裡拽了出來,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靈感覺傳來。我感覺自己如同成了一團輕飄飄的空氣,全身上下毫無重量可言。
我掙紮道:“你們是誰啊?憑什麼抓我?”
可是,無論我怎麼掙紮,這鐵鍊紋絲不動,連點響聲都沒有!
“問那麼多幹嘛?你落在我們的手上,除了認命别無選擇!快走!”白衣少年猛的一拽鐵鍊,我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奇怪的是我根本就不覺得疼!
黑衣少年側目淡淡的說道:“你最好老老實實的跟上,小白的脾氣不好!你要是得罪了他,這一路上你就要像條死狗一樣的被拖着走了!”
你個黑乎乎的東西,罵誰是狗呢?我還沒反應過來,鐵鍊又再次一抖,我果然如黑衣少年所說,被白衣少年拖在地上直接拉着走了!
“别——拉了!我自己走!”拖了五六米遠,我終于妥協了。
“賤貨!還不趕緊給爺爺起來!再敢啰嗦,小心爺爺将你的魂魄打碎,永世不得超生!”
白衣少年罵的很難聽,我卻不敢還嘴。爬起身子,一步一步的老老實實的跟在他們後面。
那鐵鍊拉着我一路前行,來到座廟前。
隻是這廟的位置讓我大驚失色,正是我和長安那日烤火的那間破廟。
剛剛來到廟門前,就聽廟中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音:“何人擅闖我城隍府?”
黑衣少年抱拳,沖着廟門恭敬的說道:“我們乃地府陰差,奉命拘魂拿魄,煩勞城隍君開一份本方的送陰帖,我二人好回去交差。”。
我聽這話的意思,這竟然是傳說中的城隍廟!
城隍(城隍爺、城隍爺公、城隍老爺或城隍尊神),原意是“城牆”與“護城河”的意思,後來演變為城池的守護神,是負責陰間司法的第一關卡,維系着整個地方的安危。
他們有任期制,所以每位城隍爺可以攜家帶眷來城隍廟任公職,在古代廟後方有長官宿舍和後花園。城隍爺也因任職地點不同,有等級之分,在京都的城隍爺封為“承天鑒國司民升福明靈王”,府城隍爺是威靈公的地位;住在州的城隍爺封為“靈佑侯”,住在縣的城隍爺封為“顯佑伯”。顯示各級城隍爺、廟也有不同的身份與地位,有趣的是這一層封号中,很類似封建制度下的“王、公、侯、伯、子、男”的封号。這些就和我們現實生活中的官職差不多。
傳言人死以後,由地府陰差去本地的城隍廟,讨來死者的送陰帖,才可送入地府。這送陰帖就像一個證明信,有本地城隍證明此人确實是陽壽已盡,符合送入地府的條件。也算是魂魄在陽間與陰間的一個交接過程,類似于出國護照一般,隻是進去了再也出不來了。
看到這裡,我已經明白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我死了!而這兩個說話難聽的家夥是地府陰司!人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不管你生前地位如何,死後在他們的眼中都一樣,就是一個魂魄!
正在這時,廟門呼啦一聲打開了,眼前出現了一個穿着蟒袍的城隍爺,看面相就和我們陽間的五十多歲的人差不多,方臉闊面,長着幾縷長長的胡子。他的兩旁站着兩位持刀的護衛,身高七尺,魁梧異常。
“兩位裡邊請!”城隍爺将兩位鬼差請進廟去,我也被白衣少年用鐵鍊拽了進去。
城隍爺落座,開口問道:“兩位說的可是此人的送陰帖?”
“正是”黑衣少年答道。
城隍爺聞聽,說道:“左右何在?将此人帶上來!”
兩旁侍衛領命,從白衣少年的手中接過鐵鍊,将我拉到了城隍爺的桌案之前。我掙紮了幾下,根本就使不出一點力氣,隻好任由他們擺布。
手中的鐵筆向着我的眉心一點,就好像有道細絲沖進了我的腦海中。城隍爺手中的鐵筆猛的一拽,一道黑線從我的腦海中被扯了出來!
城隍爺将黑線往桌案上的冊子上,猛的一按!那黑線落在冊子上的瞬間,開始融合分散,化成一枚枚黑色的小字。隻是這字體剛剛出現,就砰的一聲消散不見。
城隍爺微微搖頭,放下手中的鐵筆說道:“此人的戶籍不在我這裡,兩位恐怕白跑一趟了。”
“不在這裡?”兩位陰司異口同聲,然後,黑衣少年說道:“城隍大人,你要不要再試一下,會不會——”
“不會!兩位應該知道,我手中的點靈筆專門用來抽取靈魂的信息,萬無一失。如果點靈筆抽不出靈魂的信息,隻能說明這個靈魂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兩位,請回吧,本官愛莫能助!”城隍說着擺擺手,就要送客。
黑白兩位少年四目相對,不知道又在想着什麼壞點子。忽然,黑衣少年說道:“城隍大人,此人非同小可,若是您能行個方便?”
“方便?現在上頭貪污腐敗查的這麼厲害?我怎麼敢行方便?兩位,不要難為本官了。”
黑衣少年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家夥是龍脊道上截了陰司的人,若是把他交給閻君,大人隻怕官升三級,也不無可能。”
城隍雙目一緊:“截陰司?此人還真是膽大包天!可是據我所知。抓捕陰司犯人的,不是陰陽代理人嗎?這好像不是兩位的分内之事吧?”
就是,有你們什麼關系?鹹吃蘿蔔淡操心!你們抓我做什麼?
“雖然不關我們的事,可是如果送上去了,這功勞不是還有城隍大人一份嗎?大人,隻要能整份送陰帖就可以了,一不貪污,二不受賄,大人怕什麼?”
“這——”城隍猶豫了。
我心知這下有點懸了,這兩個家夥嘴巴會說的很,城隍心再不堅定些,還真就被他們得逞了。
白衣少年見城隍猶豫不決,說道:“大人,想一想,連升三級!這可不是件小事啊!”
城隍猛的點頭說道:“行!我給你們查一下,看看最近何人的陽壽将近,我就拿他的送陰帖,把這個人給你們送過去!”
“大人聲明!”
就這樣他們取了一份不屬于我的送陰帖,将我帶走了!
隻見兩人手中的送陰帖,猛的一閃!眼前的一切消失殆盡,一片霧茫茫的世界出現在我的眼前。
這個世界陰沉的可怕,四處遊蕩的人群,目光陰冷的望着我。一團團如同棉花般柔軟的霧氣,在這片寬闊的空地裡肆無忌憚。
我不知道為何,自從來到這裡,我感受不到任何感情,我的喜怒哀樂不見了,麻木的像根木頭。我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心髒,那裡安安靜靜的。那些原本堆積在裡面的一切,都不見了。
一扇巨大的鐵門屹立在我的面前!這扇鐵門三丈多高,頂天立地,被打造成一個猙獰的鬼頭造型。一絲絲漆黑如墨的霧氣,萦繞在鬼頭周圍,眼前的一切就如同掉進了濃霧之中,若隐若現。
我擡眼望去,大門的最上方是一雙三間房子大小的眼睛。那雙巨眼忽明忽暗,閃着綠油油的光芒。
鬼頭的大口正是這扇黑漆漆的鐵門!鐵門的門楣上挂着一塊門匾,白底黑字,上面寫着鬼門關!
鬼門關是進入陰司地府的必經關卡。無論是誰來到這裡都必須接受檢查,看看是否持有陰司地府的通行證一一送陰帖。
送陰帖又叫路引,起源于唐太宗貞觀年間。
魏征夢斬泾河老龍,唐太宗李世民受到牽連閻羅王傳訊到了地府,當閻羅王問明情況後,知道李世民是一個賢明的君主,還創造了唐朝初年的盛世局面即“貞觀之治”。于是決定放李世民還陽。
臨行前,陰天子委托陽天子把陰司地府的護照“路引”帶回陽間,發給善臣善民,使他們死後憑此路引進入陰司地府首都——豐都,可以免受地獄衆鬼欺淩和刑罰折磨。
所以自唐以後,路引就象聖物一樣被流傳了下來,從無變動。這種路引隻有好人才能買到,作惡的人是買不到的。以前來酆都旅遊的人都要為家裡的老人買一份路引回去,以表示自己的孝心。因此,以前酆都城裡的路引非常流行,很多人就靠賣路引為生,使得酆都鬼城名聲遠揚。
傳說是傳說,與現實還是有些出入,其實這路引,也就是送陰帖。他的作用就是一份證明信,沒有這封證明信,你死後隻能是孤魂野鬼,根本就進不了陰司地府。
鬼門關前有一道石質階梯,兩旁站着十幾個把門小鬼。看起來森嚴壁壘、銅牆鐵壁,牢不可破。我擡眼望了一下,我們前面還有好幾隊鬼差等待檢查,輪到我們估計還有些時間。
這時就聽黑衣少年說道:“小白,你看着他,我去前面看看。”
“嗯,小黑,實在不行就送點錢給他們。免得夜長夢多,我們趕緊把這小子送上去。”
我心說陽間有送禮一說,這陰間也是如此,當真是活人死人一個樣啊!等了半盞茶的功夫,小黑回來了,說是沒有問題了,便帶着我們去插隊了。小鬼們檢查完我的送陰帖,命人打開了鬼門,我隻覺的眼前一花,直接被吸了進去。
進了鬼門關,便是黃泉路!
黃泉原指地下的泉水,後來被引作陰曹地府的代稱,黃泉路也成了通往陰曹地府的必經之路。
走完黃泉路後,就意味着即将受到閻羅王的最後審判以及十八層地獄的最後考驗了。
黃泉一詞的出處是《東周列國》故事“鄭莊公掘地見母”:鄭莊公的父親是鄭武公,娶姜氏為妻,生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寤生,二兒子叫段。
因為寤生出生時難産(古人視難産為不祥之兆),外加段長得一表人才,姜氏便偏愛他,希望鄭武公立段為太子,可是未能如願,姜氏一直懷恨在心。
等武公去世後,寤生繼承王位,号鄭莊公。姜氏多次向莊公提出無理要求,莊公礙于母親情面,都滿足了她。但是姜氏毫不知足,居然煽動次子段篡位。但後來被莊公識破,段自刎而死,莊公大怒之下把母親從京城趕到穎地,還發誓說:不到黃泉不相見。可是他事後非常後悔,畢竟姜氏是他的生母。
當時穎地的官員叫穎考叔,為人正直無私,一向有孝順愛友的美譽。他見莊公把母親安置這裡,便對人說:母親雖然不象母親,但兒子卻不能不象兒子。于是抓了幾隻小鳥來見莊公。莊公問:這是什麼鳥?穎考叔說:這種鳥叫号鳥,最不孝道,母親把它養大,但他長大後反過來卻啄食母親,所以抓來準備吃掉它。莊公聽後啞然無語。
時值膳房送來一隻蒸羊,莊公割下一條羊腿給考叔,考叔卻将羊肉撕下放于袖中。莊公不解。考叔說:我家母親因家中貧困,從不曾吃過如此美味,我要拿回家給母親食用。莊公不覺凄然。考叔知道已經說動了莊公,卻因為有“不到黃泉不相見”的誓言所阻,于是獻計,挖掘地下,直到泉水湧出時,建一地下室,然後把母親接來居住。最後終于使莊公母子團聚。
我既然已經來到了黃泉路,隻怕再想還陽,已經難比登天了!
我四處望了一眼,路上還有很多孤魂野鬼,他們是那些陽壽未盡而非正常死亡的。他們即不能上天,也不能投胎,隻能在黃泉路上遊蕩,等待陽壽到了後才能到九幽報到,聽候閻羅王的發落。
天是灰色的,地也是灰色的,唯一的色彩便是兩旁鮮皿欲滴的彼岸花!遠遠看上去就像是皿所鋪成的地毯,又因其花開似火。所以這黃泉路,又被稱作“火照之路”,也是這長長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
濃濃的花香沖進我的鼻子裡,我的腦海如何炸開一般,一幅幅陌生的畫面跳入我的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