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媽挂了電話,順一順心口,換一副高興的模樣返回前邊的院子,羅青羽心裡頗不是滋味。
可做人就是這樣,有些事你不做也得做,做了也未必有更好的結果。自己和家人能往好的方向改變純屬意外,其他人的人生咱甭管了,愛咋咋滴。
她如今要做的,是趕緊再煉幾爐五行丹,讓老媽随身攜帶,免得她被小姨氣死。最近她常懷疑,老媽之所以才活七十多歲,該不會是因為小姨的事吧?
如果是,那麼她真該懷疑自己救小姨是否多此一舉……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枯木嶺的溫馨熱鬧在繼續,絲毫不受青台市區谷大舅家的沉悶氣氛影響。
“怎麼辦?阿甯這回真生氣了,讓阿婷愛幹嘛幹嘛,她什麼都不管,更别說給錢了。”大舅媽王玉芬發愁了,“那怎麼辦?讓阿婷在咱家長住不是辦法。”
讓自己男人去為小姑出頭?别開玩笑,他一大把年紀了,阿婷的前夫正值年壯時,萬一談崩了産生推撞害自己男人發生意外,她頭一個饒不了小姑。
原以為谷甯肯幫忙一次性付清谷婉婷對孩子的撫養費,從此跟前妹夫互不相關,誰知谷甯又生氣了。
唉,這一家子,個個都自私不讓人省心。
“我告訴你,咱家絕不能蹚這趟渾水,阿甯老公以前當過兵,兒子又是警察,要管也是她這個當二姐的管,你千萬别逞能。”王玉芬警告自己男人。
“唉,你想多了。”大舅谷安拿着一本書靠在床頭看,推推老花鏡,慢悠悠地說,“那是阿婷前夫,他把女人帶回家是他的自由,連她都沒資格指責,更何況我?”
指責别人家的床帏之事,他丢不丢臉?是小妹死活要跟人家離婚,又自願留在那裡做牛做馬。自己立不起來,天皇老子出面也沒用,讓她自己受着吧。
四十出頭的人了,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話雖這麼說,阿婷始終是你們親妹子,阿甯作為家境最好的二姐撒手不管有點不近人情吧?萬一阿婷想不開出意外,人家隻會說你們谷甯男人沒用,死光了。”
王玉芬越說越煩躁,讓老三去管?呸,這人就是個混不吝,有便宜的事他跑第一,要掏錢付出他逃都來不及。
“阿婷自從跟那初戀散了,越活越糊塗,居然把宅基地給了老三,難怪老二生氣不管她。”不愧是一家人,瞅着沒有便宜可占,一個個當起了甩手掌櫃。
“阿甯不是那種人,她家不缺房子。”谷安對幾個兄妹略了解。
“不缺地幹嘛搶咱老谷家的山?”重提舊事,王玉芬依舊有氣,“還有你,當年爸最看重你,你但凡态度強硬一些,那座山不至于落到一個外嫁女的手中……”
看看現在,老三除了自己那塊宅基地,如今又多了一塊,正緊趕慢趕地給兩個兒子蓋房子,村民見了哪個不誇他豪氣有出息?
然後掉頭就說老大家讀書最多,到頭來混得一般般,害她都不敢回鄉下了,原本打算過幾年退休回去養老的。
谷甯就更别說了,獨擁偌大的一座山,以前她和三弟媳婦張冬波覺得她有錢沒地花,要一座破山是想讓子孫将來回村裡種田麼?那是越混越差的标志。
直到近幾年,才發現自己當年簡直鼠目寸光。不說征收能獲益多少,現在谷甯兩口子有空就回山裡住一陣子,呼吸森林裡的新鮮空氣,連命都長幾年。
吃的是有機菜,米糧純天然,上次她送的兩袋米香得呀,隔壁鄰居紛紛聞香而來,問自己哪買的。
把她和張冬波羨慕得不要不要的,雖然張冬波嘴硬說不就一座山嗎?她家買得起。買得起歸買得起,到底是别人家的,枯木嶺卻是祖産,受祖宗庇護的。
看看谷甯,這幾年越活越年輕,氣色好得越來越富貴。現在兒子回來了,女兒雖然是個網紅,架不住她名下有幾套房子,長年躺着也不愁吃。
“怎麼又說這個?陳年舊事不要再提了。”谷安不耐煩道。
他也羨慕,也曾後悔過,有什麼用?一切已成定局,就算打官司也要不回來。與其執着過去,不如坦然展望未來,女兒嫁人了,他再熬幾年也退休了。
到時候,夫妻倆拿着他的退休金回鄉下安度晚年,何必追究過去?枯木嶺要回來又怎樣?到最後還是女婿家的。
去年閨女生二胎,他本來希望有位外孫随自家的姓,結果女婿那邊不肯,揚言如果讓孩子随母姓立馬離婚。
把老伴吓得讓他從此不許再提,萬萬不能為了姓氏毀了閨女的家庭。
既如此,他們争那座山幹嘛?白費力氣,到頭來隻聽親家笑,自家哭,何必呢。等他倆将來死了,把這棟房子留給閨女就夠了,多了她守不住。
一入夫門深似海,生了孩子丢了魂,打斷骨頭連着筋,自家四妹就是例子。
“你每次都那麼多借口,”王玉芬瞥他一眼,“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怨我沒給你們谷家生個兒子,所以什麼都不想争,可女兒也是咱們的孩子……”
“你夠了,别再說了好不好?多大年紀了?天天不是懷疑這個就是糾結那個,有完沒完?”唉,谷安掀開被子,披上外套,“我到書房看書,你先睡吧。”
一言不合就分房睡,目送老伴離開房間,王玉芬賭氣熄了燈,對他的作息不管不顧。
看着谷安進了書房,關上門。黑漆漆的客廳裡,無意間聽到哥嫂對話的谷婉婷默默地返回侄女婚前住的房間,黯然神傷。
她沒家了,兄姐都嫌棄她,離婚的她已經一無所有。
心灰意冷之餘,她不經意地開始懷念初戀情人的一切,心底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和渴望。她現在自由了,不管将來面對什麼,她想再去見他一面。
看看他過得好不好,看他娶的一個怎樣的女人,他現在有沒發福?可還……恨她嗎……
第二天清晨,谷婉婷向哥嫂辭行,謊稱去深市找舊日的同事幫忙找工作,她要徹底斬斷與前夫一家的聯系。
谷安雖然擔心,但見她的精神面貌一夜之間好了許多,以為她終于想通了,頗為欣慰,哪能不同意?
“去吧,去散散心,要是實在找不到工作,回來讓你哥在招待所幫你找一份。”王玉芬心頭不以為然,臉上笑得歡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