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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8章 繼承者

終宋 怪誕的表哥 3544 2024-01-31 01:10

  洛陽。

  有快馬從西邊狂奔而來,一路沖進城中依舊毫不減速,吓得行人紛紛躲避。「急報!急報!」

  一直狂奔到經略府前,馬上的騎士跌跌撞撞往裡沖,待見到伯顔了才停下腳步。「急報.....唐軍出潼關了,正在攻陝州城....」

  伯顔正在與人商議重要事情,聽到戰報後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地圖。唐軍會入寇,而且會走河南,這是預料之中的事。

  該做的準備也都做了,除了堅壁清野地守,戰術上的辦法并不多。李瑕是一個實力很穩定的對手,幾乎很少犯錯或留下破綻。

  伯顔這邊要是想在短時間内增加勝算,首要得處理的反而是蒙元内部的諸多麻煩。因此,他的目光在地圖上停留了一會兒,接連下了幾道應戰的命令之後,心思便回到了方才與何玮所議的話題上。

  「這種形勢危險的時候,阿合馬如果不能與我們齊心抵抗李瑕,大元真有可能會被趕出中原,這是他與忙哥剌都不想看到的情形。」

  何玮道:「阿合馬的态度很明确了。他和太子殿下一直以來不合,甚至可以說是結怨甚深,如果讓太子監國。阿合馬甯可随忙哥刺或那木罕北返哈拉和林。」

  「荒謬,這是一個臣子能夠說出來的話嗎?!」

  「那是阿合馬不是哪個漢臣。」何玮小聲提醒道:「丞相,你隻能做個選擇了。」他說這句話的同時,目光緊緊盯着伯顔,有些備防之意。

  伯顔努力了很久,希望能暫緩真金與忙哥刺之間的皇位之争,讓大元朝廷将主要的心力都放到眼前的戰事上來,但他失望了。

  當時真金失蹤的消息傳到西域,忙哥刺第一時間率兵趕回來争儲位,這件事撕破了遮掩,把皇位之争擺到了台面上。

  誰都明白眼前是最好的機會,而這又是一場你死我活的争鬥。也許在這兩個派系眼裡,對方比李瑕更加危險。

  這次,讓李瑕赢了,隻是把他們趕出中原。但若讓對方赢了,蒙哥與貴由、忽必烈與阿裡不哥的前車之鑒就擺在那裡。

  沒有了和好的可能,伯顔就必須做出一個選擇了。

  面對着何玮的目光,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去把尚文請來吧,我同意讓太子殿下監國。」

  何玮眼中有了喜意。

  他與尚文終于說服了伯顔支持真金。

  那接下來隻需要抵抗住唐軍的攻勢,那麼,監國太子的威望就将如日中天,就連忙哥刺軍中的各個萬戶千戶也會轉投過來。

  所以伯顔極為重要,不僅能代表一部分蒙古重臣,還是防守河南最重要的統帥。何玮親眼看着伯顔布置防務,對他十分有信心。

  過了一會,等尚文到了大堂,伯顔已經寫好了一篇奏折,略略猶豫之後遞給了尚文。「這是我的表态,請真金太子監國。」

  事實上,沒有伯顔這封奏折,真金也已經在行監國之實了。它真正的意義在于,伯顔公開宣布自己成為真金一黨。

  「現在唐軍已經入寇,形勢危急,請太子殿下應允聯盟宋國,共克強敵,并派大将往山西,奪阿合馬之權。」

  尚文不由打心底敬佩伯顔。

  「怪不得陛下一見丞相便拔擢重要,丞相是真正忠于大元的能幹之臣。」伯顔無奈地一揮手,歎道:「不必多說了,盡快趕回去見殿下吧。」

  ....

  何玮送尚文出北城。

  一路上,尚文都在暢想着未來的大好形勢。

  「如今有了伯顔丞相的支持,殿下可謂是勝券在握。」

  末了,他還補上一句,道:「忙哥剌猶想争位,其勢力已比殿下差了一大截。」何玮問道:

  「對忙哥刺是勝券在握,對李瑕又如何?」

  「李瑕?哦,仲韫是說戰事。李瑕立國時日尚短,國用不足,支撐不了長久作戰。何況兵馬出征不像防守,出征所耗費的錢糧十數倍不止。故而宋國屢屢發兵北向,皆慘敗而歸。

  伯顔丞相隻需守住河南兩三月,則李瑕自退。」

  何玮自己也是這般判斷的,聞言點了點頭,但還是道:「怕的是李瑕軍中那些火器。」

  「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元隻需要解決好儲位的問題,國本一穩定,天下便穩定了。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北面文人平時看不起宋國,真遇到了與宋國相似的問題,其實連說的話都引用了趙普的。

  兩人才走到了北城,忽見前面有一騎絕塵而來。「總管!」

  一名控鷹衛的信使飛一般地趕到了何玮身邊,附耳禀報起來。

  「是史指揮使從開平傳回來的消息,說是在陰山以北找到了陛下,正在回開平的路上.....」

  一瞬間,何玮失态了。

  他眼睛一瞪,露出了不可置信與驚恐不安的神色。「真....真的嗎?」他低聲問道。

  「史指揮使說,有可能是假的,陛下若無事,早便該歸還了。有可能是忙哥刺放出的假消息。」

  何玮一顆心這才落回肚子裡。

  他将尚文請到一邊,低聲将此事說了。

  尚文的第一反應卻是皺眉,心中暗道了一句「早不來晚不來」。何玮問道:「伯顔丞相的奏折呢?是否要還給他?」

  「還給他?」

  尚文搖了搖頭,道:「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開平,見了史指揮使再談。」

  何玮點了點頭卻有些被尚文這種堅決的态度驚到,覺得文人們有時軸起來比武将還要拼死。

  當然,事已至此,能做的選擇已經不多了....

  那邊唐軍已經出了潼關,崤函通道上旌旗招展,戰事已然展開;這邊尚文則連夜趕路,星夜疾馳趕回開平。

  ~~

  開平。

  控鷹衛衙門中,史楫坐在那看着一封封情報,臉色愈發難看。他近來心情不好,眼睛裡透着股陰寒之意。

  「指揮使,尚公回來了。「請。」

  史楫轉頭看向門邊,尚文還沒進來,他卻也沒有移開目光,而是想事情想得出神。像是在考慮哪些消息可以說,哪些不能。

  「指揮使。」很快,尚文大步趕進來,第一件事便是将伯顔的奏折放在史楫案頭,道:「伯顔表态了。」

  史楫輕聲問道:「何玮将那道消息告訴他了?」「沒有,我與他商定,暫時不告訴伯顔丞相。」

  史楫先是看了伯顔的奏書,其後向尚文問道:「此事,你怎麼看?」「意料之中,諸公早說過,伯顔必定會支持殿下。」

  史楫聲音壓得更低,道:「我是問,那道消息你聽到了嗎?」尚文點點頭道:「忙哥刺放出的那個假消息?」

  史楫盯着尚文的反應,似乎終于看出了什麼,點了點頭,讓他附耳過來。

  「忙哥剌既然能放出假消息,可見他必是想要争皇位。我認為太子隻是監國,不足以穩住形勢,該先登基才行。」

  尚文微微一滞,但很快便做了決定,故作不知,道:「諸公是何決議?」史楫道:「諸公都老了,行事有些畏手畏腳。」

  尚文更明白史楫的意思,問道:「指揮使要我怎麼做?」

  「你是聰書記的學生,才能出衆,該擔重任。」史楫湊得近些,又道:「由你來勸進,可好?」尚文明白這意思,他是劉秉忠舉薦的,由他出面,旁人會當是劉秉

  忠的意見,附和者更多,聲勢更大。

  「好是好。」

  尚文心裡已為此事感到了興奮。

  然而,轉念一想,他又十分憂愁,問道:「那.....那個消息?」史楫道:「你若願意升遷,剩下的事便交給我。」

  他沒有明說,剩下的是指幫尚文打點升遷之事,還是另有所指。兩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聊了。

  ~~

  次日,真金開了一場朝會。

  他在忽必烈的椅子前又加了一把椅子,坐在那看着,由劉秉忠主持。首先便是宣讀了伯顔的奏折,請真金正式監國。

  尚文站在百官之中,偷眼向衆人看去,沒能從那些蒙古、色目諸臣,以及金蓮川幕府諸公的臉上看出任何不對。

  顯然,史楫沒有把那道假消息告訴他們。

  尚文又回過頭,終于在幾個年輕人臉上看到極難察覺的微妙表情。

  之後再看向真金,隻見這位年輕的監國太子臉色沉靜,眼神平和,竟有種淡泊明志的感覺。

  真金不愧是漢儒教出來的,今日這場朝會,就比以前更像樣的多,蒙、漢大臣分列兩排,整齊而有秩序。

  這一定會是個能将漢制施行下去的明君。腦中這念頭一起尚文就摁不下去了。

  他雖站在那一動不動,腦子裡卻已是天人交戰。

  而朝會還在繼續,終于,當劉秉忠接連處理完了幾樁大事,尚文忽然站了出來。「臣有本要奏。」

  衆人的目光紛紛向他看來。

  尚文鎮定了一下心神,道:「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臣認為太子隻是監國還不夠,當登基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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