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1章1347.皿奪唐州(中)
雖拿下唐州城南城區大片地方,但襄陽府守備軍卻也着實為此付出不小的代價。
甚至縱觀趙洞庭從硇洲發家開始,除去梧州城之戰等少數幾場戰役之外,大宋軍隊很少打過這麼慘烈的仗。
元軍雖然還不熟悉熱武器的運用,但到底還是不如以前那般好對付了。
譚嗣原所率的襄陽府守備軍十個團,其中尤以最先擔負攻城任務的一團、二團折損最是慘重。
一團副團長在陣亡,其下十個營裡,營級别的将領更是陣亡半數以上。
二團較之一團也沒好少太多。
這唐州城内被占下的每一寸土地,真的是将士們用性命給換回來的。
譚嗣原麾下襄陽府守備軍将士到現在,陣亡數量已然達到有兩千四百有餘。
這當然算是極為慘烈了。
再算上重傷的,襄陽府守備軍中的戰鬥力量可以說已經達到接近四成。
隻譚嗣原聽完這将領的彙報以後,并顧不上去痛惜。
他轉身,道:“全力救治這些負傷的将士。”
然後便擡步向着醫療所外面走去。
衆将跟着他到臨時指揮所内。
說是指揮所,其實不過是臨時征用的商鋪。
隻其實商鋪内已經是重新布置過。
堂中有用小方桌拼接而成的長條形書案。在牆壁上,還挂着有這唐州城的分布圖。
這樣的布置,是出自趙洞庭所寫的軍事教科書。在元朝軍中,大概是很難瞧得到的。
譚嗣原沉着臉到指揮使内以後,當即便讓士卒将麾下十個團的團長都叫到了這指揮使裡來。
他站在書案後面,地圖的下面。
待衆将到齊後,說道:“坐!”
衆将落座,他便又看向身邊副将,道:“現在元軍是何部署?”
副将眼神掃過屋内衆将,道:“元軍已被我軍逼退到春和街以北,占據着寺陽、寺陰兩條街。”
譚嗣原又道:“大概還有多少兵力?”
副将道:“初步估算,應該剩餘不到兩千。”
“不到兩千……”
譚嗣原手指輕輕叩在書案上,道:“元軍就剩這些兵力,竟然還敢死守。看來他們還是抱着希望,想撐到他們援軍趕到啊!”
有坐在下首的将領猛地站起身來,道:“副軍長,讓我們團上吧!趁夜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譚嗣原卻是擺手,“仗不是你這麼打的。現在元軍也有神龍铳,以逸待勞,定然在防備着我們夜襲,黑燈瞎火的,你帶人冒然沖上去,以為能占到什麼便宜?”
那将領支支吾吾兩聲,又重重坐下。
譚嗣原沉默了會,朗聲道:“高軍長、邱軍長聽令!”
“末将在!”
兩個将領站起身來。他們,分别是襄陽府守備軍四團和十一團的團長。
襄陽府守備軍兩萬人,二十個團,跟随譚嗣原到南京路境内的隻有其中半數。
譚嗣原又道:“今天你們兩個團都沒有上去參戰,将士們還有充沛的精力。本将命你們于明日辰時率軍,半日内攻下寺陽、寺陰兩條街道,可能做到?”
“領命!”
兩個将領俱是答道。
譚嗣原又是看向另外兩人,“葛團長、何團長,你們率軍在厮殺起時繞向寺陽、寺陰兩街以北,阻元軍退路!”
“領命!”
現在唐州城内的局勢頗為明朗,衆将也就都沒有什麼疑惑。
不管是熱武器交鋒,還是冷兵器交鋒,其實說到底,都不過是雙方兵員、士氣、火器的比拼。
而在這三點上,襄陽府守備軍如今都是大占着優勢。
覆滅城内的元軍,隻是時間問題。
隻不過在衆将離開指揮使後,譚嗣原卻還是帶着數百親衛和供奉立卡指揮使,向着春和街去了。
饒是夜裡,也有許多将士匍匐在掩體後,嚴陣以待。
雖靜悄悄,但位于兩軍之間的春和街上空卻好似有着無窮的殺意在湧動着。
譚嗣原這幫人的到來,稍微打破了這裡的甯靜。
大宋軍中俱是青壯,見到譚嗣原,嘴裡都是連連喊着副軍長。
譚嗣原也是一路點頭。
直到距離春和街不遠,他和衆親随才在掩體後蹲下來。
譚嗣原看向旁側親衛。
那親衛笑呵呵,梗着脖子便對着春和街那邊喊道:“元将出來答話!”
那邊很快便有回應,“本将葛世恒在此!有屁快放!”
“葛世恒……”
譚嗣原嘴裡嘀咕了聲,眼神些微茫然,并沒有聽過這将領的名号。
兩軍才是剛剛交鋒,他對于城内守軍的了解也是有限。大概,這葛世恒也不是什麼太高級别的将領。
但他還是喊道:“本将譚嗣原,特來招降你等!以你等之力,已斷然守不住唐州城,何不棄械投降,我大宋軍中向來優待俘虜,爾等投降以後,我軍發放銀錢,放你等回家和家人團聚!如何?”
那邊突然間靜下去了。
夜色中,有不少元軍的确露出動容之色來。
真金可以機緣巧合得以仿制大宋的熱武器,但也有許多東西,是他模仿不來的。
趙洞庭在大宋勞心費力将百姓、軍卒們的覺悟給提升起來,不知道用了多少辦法,這,就是真金做不到的。
說起來,要模仿趙洞庭的治國之道,較之仿制軍火還要更難許多。
畢竟整個元朝,都絕不具備如趙洞庭那般擁有後世眼界的人。
乃至整個世界,也就唯有趙洞庭這獨一号。
還是那句話,大宋将士都知道他們是為何而戰,而元軍卻未必知道,這便是區别。
元軍中有愛國的,有是為捍衛朝廷而投軍的。但同時,也有許多是生計所迫,為求口飯吃而來的。
對于後者而言,活命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是投宋、還是回家,都比呆在這裡繼續死扛要好。
那葛世恒不答話,想來心中也是有些動容。但這等事情,他卻又不敢輕易開口。
他真要是開口說願意投誠,說不得張良東、何立馬得知以後,立刻就會将他斬首示衆,以振軍心。
而就在這時,又聽得譚嗣原喊道:“我軍明日巳時便會大舉進攻,爾等若想活命,現在便棄械出來投降。隻邁過這春和街,我軍便不再将你們當做敵人。我朝皇上有言,你等多是漢民,我們也是。大家皿脈同源,實沒有必要自相殘殺。北宋、南宋都是大宋,你等莫要忘記,你等的先輩,也曾都是我大宋的百姓、臣民。你等投降,不是恥辱,而是回家。”
元軍中仍是沒有人答話。
随即,譚嗣原也沒有再說下去。
夜色中,他率着數百親衛又向着指揮所去。
途中,有親衛問他:“副軍長,您說真的會有元賊投降麼?”
“希望有吧!”
譚嗣原輕歎道:“我剛剛雖是想麻痹他們,但也确實希望他們中間能夠有人投降。說不殺他們,也是真的。以前嶽元帥在軍中說過一句話,你們可還記得?”
“什麼話?”
“嶽元帥說,皇上曾說過,這普天下的百姓、将士,都是炎黃子孫。”
說罷,譚嗣原自己便是輕輕感慨起來,“以前我沒法理解皇上這句話的意思,覺得我們和元軍之間仇深似海,非要殺那些個元軍屁滾尿流不可,哪裡還有放過他們的道理。但随着呂将軍投誠,皇上不僅僅接納我等,更是對我等信任有加,我也就漸漸明白皇上這句話了。皇上的眼界,實非我們這些人可比啊……皇上能給我們這些之前走錯路的人機會,我們,又何嘗不能給這些元軍機會呢?”
“厮殺……厮殺……殺到最後,那隻能是無休無止的仇恨。以誠服之,才是最好的結果啊!金滅北宋,元滅金,就想用我們漢族人來打我們漢族人,我們若是被仇恨蒙蔽,隻會正中他們的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