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常安流汗，許仙淡淡的又說道，“說句心裡話，就大明官員這些俸祿，養活一大家子确實困難，所以我從來對官商勾結這件事情，并沒有多大的反感，勾結就勾結了，隻要對百姓好，怎麼都行，這些富得流油的商人偶爾拽出來修個橋，補個路，捐個學堂什麼的就挺好，當然了，其中的一部分也可以當成了辛苦費落在自己手上也不必愧疚。”
“但是貪污，就有些過分了，朝廷撥下來給百姓建設的銀子，國庫收的稅銀，這都是國家的梁柱，要是少了一點，我覺得都不能忍受。你說呢，常都督？”
“是……是……漢文兄真是一語中的啊……”常安咽了下口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常都督，你我算是舊識，我今天這番話，不僅是說給你聽得，也是說給咱們南直隸諸位大人聽得，我不過才離開幾天，這些商人就恢複了元氣？！”許仙忽而大怒，“這才子宴，舉辦的目的到底是為何？！是科舉之前為朝廷物色人才，還是給這幫商人選女婿挑兒媳婦？！”
“漢文兄，言重了……”
“我言重嗎？！你看看這裡，這裡每一頂帳篷都是由昂貴的布料做成的，這些桌椅，都是檀木的，還有這些擺設，那一項不是昂貴至極？這些東西，難道就是為了給這幫小王八蛋用的嗎？”許仙回頭一指身後魂不守舍的熊方喜等人，衆人臉色都是一黑，卻沒有人敢出聲。
“常都督，我今天是客人，發火，不對，但是我剛剛經曆了保衛錢塘一役，心有戚戚，倭寇肆虐大明東南，百姓流離失所，軍隊疲于奔命，而這些人在做什麼？！才子宴不是不能開，而是這些真的有必要嗎？”
“這些東西，如若變賣，所得盡捐，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是不是就能多活下來幾個人？”
許仙眼前忽然浮現小虎那張臉，那些逃到錢塘的難民，如果不是自己在，他們之中還有幾個人能活下來？
常安無話可說，他作為都督，自然知道倭寇肆虐的事情，而錢塘一役，詳細的情報，他也看過，而這一役對整個大明軍隊的影響，他是親身感受到的，多少年了，他第一次從手下人的眼中看到了對倭寇那種徹骨的仇恨。
常年在外的将軍自然不用說，他們經常會走過那些被倭寇肆虐過的村莊，但是五軍都督府裡的屬下，大部分人，其實都沒有離開過南京，根本就沒有見過倭寇，當自己發現他們談到倭寇眼睛裡的仇恨的時候，他就深刻體會到，許仙死守錢塘，究竟給大明帶來了非常重要的東西。
那就是凝聚力，面對倭寇侵襲的凝聚力，這種凝聚力，一旦成形，無往不利。
聽聞朝廷方面，對戚繼光将軍支持也越發的高漲，這可是大大的好事。
“漢文兄，自古金陵便是繁華之地，迷醉之風，難改。”
“我知道，所以成祖才遷都北京，國朝的都城滿是繁華之風，不思進取，對國家來說是災難，”許仙不知為何突然歎了口氣，“我很遺憾，來的晚了些，不能領略到成祖氣吞山河的氣概，天子守國門，這是何等的膽氣和豪邁？”
許仙的眼神忽然飄散的很遠，他的思緒随着目光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去……
遙想中華上下五千年，仁人志士何其多？三皇五帝，秦皇漢武，能在大浪淘沙的曆史中留下一絲痕迹的人，哪一位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面對他們，誰能不自慚形穢？
而這些名動風雲的人物，有幾人是真正的站在了巅峰，有幾人又真的是保全一生？名利雙收？
又有多少人飲恨黃泉，埋骨黃土？！
他們難保身隕魂消，而自己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又能憑借什麼舞動風雲？激蕩天下？
許仙神色的不對，衆人皆看出來了，但是沒有人敢輕易出聲喚醒。
白素貞眼見着許仙眼神越發的迷離，淡然的一掌拍在許仙後心，“醒來！”
這一聲喚，連叫了三次，白素貞亦拍了三掌，許仙才如恍然大悟般驚醒，側頭看着白素貞，“我又出神了？”
白素貞沒有說話，倒是小青一口就咬了許仙一下，“你可别再出神了，要是那一次我姐姐不在身邊，這幫人又以為你在頓悟，你就直接可以升天了！”
小青此言一出，宰父揚等人對視一眼，都是苦笑，不就是出個神嗎？至于嗎？還升天？
小青并不是危言聳聽，許仙的靈魂和肉體結合的再好，之間還是有縫隙的，若是像剛才一般出神太久，靈魂很可能會脫離肉體。
許仙惱怒的回頭看了小青一眼，狠狠的哼了一聲，“一會兒得叫卓天豪抓些青蛇來，這三峰植物茂盛，肯定能做一頓美味的蛇羹！”
“許仙，你個混蛋！你敢，我跟你拼了！”小青眉毛都豎起來了，心情激蕩之下在馬匹上就跳起來了，眼看就要撲上來和許仙同歸于盡。
白素貞無奈的開口，“你們兩個差不多就可以了，還有正事要辦，許仙，你就不能讓着她點？”
“我讓着她？我又不是她爹，我憑什麼讓着她，再說了，你怎麼不說她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跟我鬥嘴？”
“你說誰一大把年紀？！”小青咬着牙，這一句話中的陰冷讓許仙後脖子上的汗毛直立，“你說誰一大把年紀？！！”暴怒之下的小青又問了一遍。
許仙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子，我的媽，剛才說順嘴了，年紀問題哪個女人受得了，自己這次可慘了……
“許仙，好，很好，老娘要是不整死你，我就白活了這麼多年了！”小青環繞四周，冷哼一聲，臉色青的發紫，五官繃得像冷面閻王。
許仙狠狠的哆嗦了一下，求救般的看向白素貞，白素貞輕笑一聲，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深深的歎了口氣，“常都督，請吧！”
“請。”
白素貞看着許仙的背影，面紗的下的嘴角的笑意怎麼都忍不住，很奇怪，自己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覺得如此的奇怪，這次出現，她做好了很多的準備，關于自己的和許仙之間，她甚至做好了許仙完全和自己決裂的準備，也做好了自己一怒之下殺了許仙的準備。
但是沒有一件事情，是按照自己想法來了，本以為他騙了自己，自己會勃然大怒，生氣是肯定的，但是面對着許仙，白素貞不知道為什麼，根本就生氣不起來。
她也看的出來，許仙那天在點将台上是下定了決心和自己決裂。
但是二人再次相見，都擺明了車馬，做好了準備，卻下意識的誰都心照不宣，再不提往事。
很溫馨，很溫暖，但是真的好嗎？、
這樣下去，矛盾會不會積累的越來越多，然後，突然爆發，任誰都回天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