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皇城。
李溫站在大殿門口,望着漫天飛雪,茫然若失,歲歲年年,竟往複如斯,快如閃電,靜若寒潭。
“陛下,瀾滄傳回密件。”白嫣然從大殿内急匆匆走來,手裡拿着剛剛收到的情報。
“哦?”李溫轉身,接過密件。
一邊走進大殿,一邊細細看着,臉上漸漸浮現出笑容。
看完,他将信付之燈火,化為灰燼。
白嫣然不敢多問其中内容,這封不同往日的信,她拿到的時候,就已經心中驚恐萬分了,信封上直書,陛下親閱。此時此刻,她看着正沉思的李溫,愈發覺得,自己正掉進一個漩渦,怕是無法掙脫。
“怎麼了?”李溫察覺白嫣然的異樣,關心問道。
“沒什麼,許是有些着涼。”白嫣然搪塞道。
李溫眉頭一皺,起身扯下自己的披風,走到白嫣然面前,輕輕為她披上。
白嫣然看着這稚嫩的臉龐,一時有些出神……
……
鏡花湖瀾滄縣。
一處宅邸。
“怎麼樣?”黑衣人還沒等那纨绔公子一般的年輕人踏進門,便着急問道。
“樊仕同意留下了,我讓他在初雲縣做了統領,替我們訓練人馬。這幾日,倒是天氣不大好。”年輕人拍了拍身上的雪,回答道。
“墨問谷,三清殿動向如何?”黑衣人又問。
“墨問谷人自吳一問落敗,在縣中休息了幾日後,便回了墨問谷。三清子我隻知道他們北上了,至于去了何處,那就不知道了。”年輕人趕忙湊到火盆前,暖着手。
“哦對了,之前讓你調查,墨問谷是否有一女子之事……你可查清?”黑衣人給年輕人端了一杯熱茶,坐下問道。
“哦哦對,你不說我都忘了,早就派人去了,趁吳一問和四俠使不在谷中,你還真說對了,确實有一年輕女子在谷中,不過既不是吳一問女兒,也不是香君,身份不明。”年輕人說道。
黑衣人聽完,不禁心中猜測,那會是何人呢?為何會在墨問谷中?況且那日……越想越好奇。
“我說,别想了,又無關大事,管她一女子做甚。”年輕人心想莫不是你給看上了?
“也是。”黑衣人眼神一動,點點頭。
“這聯軍出發沒有,據我們的消息,蒙胡主力再過幾日修整完畢,就要南下了,他們再不動彈,那可就完了。”黑衣人話鋒一轉,說到戰事。
“誰知道洛風和應穹在搞什麼……”年輕人喝着熱茶,圍着火盆,一身惬意,頓時來了瞌睡,哪還有心思再說話。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将将躺在了火盆旁邊。
黑衣人一看,搖搖頭,也罷。
起身,出門。
沒多久,便出現在瀾滄縣一處青樓門口。名曰:牡丹苑。
……
且說伊阙關。
大軍拔營!
兩條長河般的隊伍,在皚皚白雪中,蜿蜒北去。
關上,北風拜别墨生将軍。
“前輩多多保重。”北風鄭重的行禮道。
“此去艱險,務必當心,老夫靜候小司馬凱旋歸來。”
“告辭!”
北風轉身,飛快離去。
連天飛雪洗鐵甲,混賬西風撕我衣。
墨生望着遠去的大軍行伍,不禁歎息,若是自己再年輕些,或許,也能再去殺他蒙胡一個落花流水,可惜了,歲月不饒人。摸了摸腰中寶劍,轉身下樓。
……
就在大軍酒足飯飽,浩浩蕩蕩的出征的時候,殊不知西平前線的将士們,正吃着雪,啃着凍成石頭一般的饅頭,幾人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李藥師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可是沒辦法,他不能撤,他必須逼着城中的蒙胡人糧盡出城。
自然,城中的安達也一樣,他也糧盡了,可是又不敢出去,一旦出去,便可能回不來了,可是又不能餓死在這裡,左右為難,隻能一遍遍發急報催促主力南下,即便如此,也解決不了燃眉之急。
安達越想越頭疼,搓了搓手,嘿,索性不想了,奔着玫瑰苑就去了。
一如往常,醉倒在溫柔鄉裡,就可以不用想這些頭疼的事。
“将軍今日怎麼了?來的如此早?”月容奇怪,這家夥今天怎麼一大早就來了,平日都是下午才來。
“哼,待在營裡都是頭疼事,還是你這裡最舒服。”安達醉洶洶的說道。
“什麼頭疼事,以至于将軍如此氣惱?”月容問道。
“哼,該死的漢人,打又不打,撤又不撤,要把我堵在這西平城裡餓肚子了……嗨呀不說不說,頭疼,來,喝酒喝酒!”安達叽裡咕噜的自言自語道。
月容一愣,想了想,扭頭,朝着樓上的紅媽媽使了個眼色。
紅媽媽自然明白,趕緊動身進了後院。
金城。
郡守帶着郡兵和衙役們正忙着組織百姓撤離,一時間,金城又熱鬧起來。
“大人,那些走不了的怎麼辦?”一衙役請示到。
“坐牛車啊。”郡守揉了揉眉心,無奈道。
“可是人太多了,根本帶不上啊。是不是……”衙役面露難色。
“難道你讓他們在這裡留下等死嗎?啊!”郡守大怒。
衙役不再說話,隻是面色鐵青,不肯離去。
“無論如何,不能丢下他們,時間還夠,就是背,也要給我背回長安。”郡守冷靜下來,看着衙役語重心長道。
“您不舍百姓,屬下明白,我去想辦法。”衙役疲倦的面龐上,苦苦一笑,轉身飛也似的離去了。
郡守看了他一眼,也匆忙去安排其他事情。
……
“報!先頭遭遇山賊。”郡兵跑進郡守府,向正在收拾文書的郡守報告道。
郡守心神一晃,手中的書卷跌落。
“什麼?!多少人?”郡守忙問。
“百十人。”郡兵回答。
“快走。”郡守顧不得他珍愛的書卷典籍,急忙讓郡兵帶路。
兩匹快馬,飛快的出了南城門,路上的百姓見是老郡守,紛紛問好,讓開道路。
……
“你們看,老郡守還是和年輕的時候一樣。”
“是啊,一晃許多年過去了。他也老了。”
“難得的好官,和李将軍一樣,聽過他倆還是生死之交呢,親如兄弟。”
“可不是,聽說他兒子也在當差,沒一點兒公子的架子。”
“快走吧,快走吧。”
……百姓們紛紛談論起了郡守。
一柱香的功夫,郡守策馬來到了撤離隊伍的先頭,是幾百臨時組織的郡兵,此刻,地上已經橫七豎八,有死有殘。
郡守布滿皿絲的雙眼,此刻更加無神。
“大人……大……大人……”一個受了重傷的郡兵喊到。
郡守趕緊俯身,扶住那人,道:“如何?”
“公子……公子他……嗚嗚嗚……”郡兵失聲大哭。
郡守也難忍悲痛,淚水模糊。
“大人,賊寇已經全部授首,我們也傷亡慘重。”一個全身是皿的百夫長從遠處一瘸一拐的跑來,氣喘籲籲的向郡守彙報戰況。
郡守低着頭,擦幹眼淚,起身看着那百夫長。
啪!
一巴掌打在那百夫長臉上。
百夫長一臉詫異,為何?
“大人……都怪小的沒保護好公子……您别怪百夫長……”地上那郡兵忍着痛磕巴道。
百夫長聽到這話,哐啷一聲,手中戰刀跌落,驚恐的看着郡守。
老郡守滿面風霜,伫立許久,閉目一聲長歎:“我兒走好!”
霎時風靜,路過百姓紛紛愣住。
老郡守轉身,牽着馬,一步一步,向着城中而去。
“護衛百姓之事,交給你了,百夫長,把我兒屍體火化,帶回長安安葬。”
“那您呢?”
“我不走了。”
“大人?!”
“這是本官的命令,還不快去守衛百姓!”
“大人啊?!”
郡守再沒說話,兩袖低垂,皓首鎖眉,睫染飛雪,化為淚滴……
一人一馬,從此了無牽挂。
“兒啊,為父在這裡陪你,這裡可是故鄉啊,我們還到哪裡去呢。”
他加快步伐,走在這寒風中。
……
茫茫天地遠,何處度餘生。
花枝春滿日,與君魂夢同。
……
西平。
李藥師大營。
“報,門外有人留下一封信。”衛兵手裡拿着剛剛營外送來的信說道。
李藥師正看着地圖思慮什麼,聽見有人送信來,趕緊接過。
“何人?”
“回将軍,不知何人,此信射于轅門之上。”
“哦?”李藥師不禁更加好奇信的内容,趕緊打開。
書曰:元宵天黑之時,南門開。
寥寥幾語,讓李藥師大吃一驚,漸漸皺起了眉頭。
“叫王副将來。”李藥師命令道。
過了一會兒,王副将走進大帳。
“将軍!”
“快來,看看!”
李藥師把信遞給王副将,王副将看完,也是和李藥師一個反應。
“你怎麼看?”
“末将以為,恐是有詐。”
“叫你來,就是問問城中可是有我們的探子?”李藥師問道。
“末将未曾安排啊……”王副将一頭霧水,您不下令,我敢私自安排嘛……
這下李藥師真糊塗了,敵将應該沒有這麼傻吧,明明隻需要固守就行,這樣一來豈不是畫蛇添足。那如果是真的,那會是什麼人呢?
他左思右想,忽然,等等,不會是少主安排的吧……
“你說……會不會是……少主……”李藥師猜測到。
“這……”王副将也想到了這個可能,畢竟異龍營不知去向。
有了這個猜測,李藥師開始盤算,依據他的直覺,他更相信這是真的。
“不如我們試他一試,元宵天黑之時,你領三千人打頭陣,我率大隊押後,一旦有變,可接應你回撤。”李藥師下定決心,冒個險,如果是真的,那可皆大歡喜,如果是假的……那就趁勢強攻,也能消耗敵人一下。
“末将遵命。”王副将領命。
“讓将士們做好攻城的準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