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歌望着窗外眼睛都直了,院内依舊人聲鼎沸,李長興還在罵街,往來的才子們有佳人作伴,或喜笑顔開,或高談闊論,這些楚行歌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院内一角那株桃樹下的那道身影。
那是道纖瘦的身影,昏暗的燈火下那張臉雖看不清五官,卻能模糊見到那張熟悉的娃娃臉。
“是她!”楚行歌雙眸開始放光,激動不已,是那條小巷子裡被官兵追的姑娘,真的是她。不容多想他轉身快速朝着大門跑去,身後胭脂見狀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楚行歌前腳剛踏出大門便見到小丫鬟杜小丫瞪着眼睛直溜溜地望着自己,驚恐道:“這麼快就完事了?”
“跟你家小姐說,我有事先走了!”不等杜小丫反應過來,他便徑直跑下樓梯朝着大院角落跑了過去,跑下樓見到遠處那道身影還在,他理了理情緒,咧嘴笑了起來,故作鎮定地邁步走了上去,眼看着就要接近那道身影,卻突然被人擋去了去路。
擋住他身形的正是一直在罵街的李長興,隻見李長興雙手擺成一字,擋在他身前,圓圓的肉乎乎的臉上寫滿了面目猙獰的表情,冷笑着說道:“楚行歌,今日你讓小爺我下不了台,你以為小爺有這麼容易就放過你?”
“好狗不擋道!”楚行歌依舊将視線放在小院那個角落,期盼着那姑娘别走才好。
“你說誰是狗呢?”李長興氣的牙癢癢,“你知不知道小爺我乃當今天子的親外甥,皇親國戚,你侮辱了我,就等于侮辱了朝廷,侮辱了整個大唐!”
吵鬧聲又引得有人圍觀,望着周圍圍攏上來的人群,楚行歌郁悶不已,想掙脫李長興的阻擋卻發現這死胖子就跟一直賴皮蟲一樣粘着自己,怎麼甩都甩不掉。
庭院有風吹來,卷的燭火閃爍不定,小院一角幾根蠟燭齊刷刷北風吹滅,跟随而來的是那道身影的消失,她……走了!
“姑娘,留步!”楚行歌大聲喊了出來,卻被周圍嘈雜的聲音蓋去,隻能眼睜睜地望着那道聲影消失在小院一角,不知去向,他有些惱火!
“小爺跟你說話呢,你聾了不成?”李長興挽起衣袖擺出一副幹架的姿勢。
那道身影消失,楚行歌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起初在小巷遇到時那位姑娘時,他就後悔沒問清楚她的姓名跟住址,原本還以為以後再也遇不到了,沒曾想竟然又在紅樓遇見,所謂的緣分不就是這般嘛?
上天總是喜歡安排一場又一場的巧遇,而後才有了順利成章的愛情,婚姻,白頭偕老,可惜誰也不知道在這途中會遇到什麼阻礙,或是命中注定的有緣無分,或是人為破壞的棒打鴛鴦!
若是命中注定的有緣無分,他咬咬牙也就認了,可若是李長興破壞自己的好事,那便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圍幾名小喽羅圍了上來,眼看着就要形成合圍之勢時,楚行歌卻先發制人了,他一拳揮出打在李長興的鼻梁骨上,打斷了他的鼻子,又一拳砸在臉上,替那張肥胖的臉潤了一些紅腫的色彩。
圍觀群衆見口頭糾紛演變成暴力事件,生怕殃及無辜,吓得紛紛避讓,站的遠遠的,瞪眼瞧着他們打的不可開交,不敢靠近。
楚行歌以一敵五,雖挨了幾拳,卻也絲毫不落下風。他憤怒地揮着拳頭,像匹走入了絕境的野馬,像戰場上殺紅了眼的将軍!拳頭砸在李長興身上後,傳來陣陣殺豬般的叫喊聲。
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打架這事他們都不擅長,因此他們的鬥毆看着就像是幾個老娘們打架,楚行歌單手扯着李長興的頭發,另一隻手則去抓他的臉,兩隻手死死拽住不放,抓的李長興臉上紫一塊青一塊,此刻他才發現打架時對付長發之人最好的辦法便是抓頭發,一旦抓準了部位,對方就是想掙脫都難。
李長興倒是也想用楚行歌的打架方式,可伸手過去撕扯掉那頂裘皮帽子後,卻極其不甘心地發現楚行歌盡然留着一頭短發,想抓都抓不到。
煩亂的打鬥場面持續了數分鐘後,胭脂才領着一隊人馬前來救場,好話說盡後幾人才相繼松開了手,理了理淩亂的衣服站在一旁惡狠狠地互相威脅。
“小子,今天這事我跟你沒完!”李長興捂着鼻青臉腫的臉哭喪着威脅起來。
楚行歌不甘示弱地嘲諷道:“你來啊!老子怕你不成!這次打斷的是鼻梁骨,下次老子打算你的第三條腿!”
“你……你……有種!”
“難不成你沒種?”
“你……”
二人由争吵變為打鬥,打鬥又轉變成争吵,圍觀群衆有些傻眼,李長興一直給大家留下混世魔王小霸王的形象,罵人打架這些事他長幹,因此他出手鬥毆,像個潑婦一樣罵街,大夥也是見怪不怪。楚行歌卻不同,他可是能在短短幾天之内連續作出兩首震驚天下的詩詞的大才子,這種才子給人的第一印象不該是溫文爾雅,和善謙讓的形象嗎?
楚行歌罵起人來比李長興還髒,打架的方式又是老娘們的抓臉扯頭發的下三濫招式,這與才子的形象簡直是天壤之别。
這還是剛才吟詩作對時的楚行歌嗎!
一場鬧劇在胭脂的調解下,以李長興領着那群根本哭喪着臉離開直奔醫館收場。楚行歌則擠開人群來到那株桃樹下,果然剛一靠近他便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很提神。
“還會再見面嗎?”他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今夜之後怕是自己的盛名與罵名都會齊刷刷地響徹整個長安,文能作詞驚天下,武能罵街拽頭發!
喜歡崇拜他的人定會認為他是長安城近幾年最具才華的大才子,敢在大街上罵街鬥毆,說明他是很性情,豪爽,堪比大唐第一才子衍文洛。
不喜歡他的必定會替他扣上一些帽子,好酒,貪色,酒後罵街,打架鬥毆,毫無文雅可言,簡直就是有辱斯文。
楚行歌對這些倒也不在意,他目前在意的就一件事,如何才能再找到那位姑娘!
……
楚府的大門關了,楚行歌是從圍牆上翻進的小院,他蹑手蹑腳地走進自己房間,來不及洗漱便掀開被子直奔躺上去,卻發先被窩裡竟然有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他着實吓了一跳,借着月光才看清了床鋪上睡的正香的不是别人,二是丫鬟杜鵑,這丫頭應該是在房間等着自己回來,一沒留意才睡了過去。
杜鵑睡了楚行歌的床,楚行歌就有些郁悶了,上床睡吧,難免有些男女授受不親的嫌疑。不上這張床吧,這大冷天的想凍死個人啊!早知道就應承了胭脂姑娘的邀請,在紅樓留宿一宿才好。
……
清晨,天邊一片魚白,院外有雞鳴聲傳來,杜鵑起身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才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少爺房裡睡着時,她着實吓了一跳,剛要跳下床卻發現床邊上少爺正卷着身子抱着暖手袋,雙目無神地瑟瑟發抖。
“少爺,你怎麼了?”
“阿嚏!”楚行歌從床上拉下被子卷在身上,顫聲道:“我沒事!你去替我打盆熱水來!”
“哦!”杜鵑急忙跑下床鋪,朝着屋外走去。
“等等,再把我這熱水袋拿去換袋熱水,順便多拿幾個過來,這該死的天氣夠冷的。”
杜鵑蹙眉喃喃自語道:“冷嗎?今日還好吧!”
楚行歌在床頭凍了一宿,前半夜他還能拉到一點被子搭在身上暖和暖和,後半夜杜鵑卻換了個睡姿,把被子全部卷走了,他無奈之下隻能去廚房燒了點熱水,洗手泡腳暖身,順道灌了袋暖手袋抱着。
這一夜對他是漫長的,一方面身邊有張暖和舒适的床,卻不能睡。另一方面昨夜打鬥時受傷的地方到後半夜才開始疼了起來,寒冷伴随着疼痛讓他在一夜間又病倒了。
這該死的弱不經風的身子!
杜鵑走進房間時手裡提了一大袋東西,有七個暖手袋,一壺熱水,外加一碗姜湯。
“少爺我給你熬了姜湯,你趁熱喝了。”杜鵑将姜湯遞了上來,蹲在楚行歌身前好奇道:“少爺,你昨晚什麼時辰回來的?”
楚行歌大口吞了兩口姜湯,暖湯入喉,才覺得舒服了許多,身子也暖了起來,他眨着那雙泛着皿絲的眼睛,輕聲貼在杜鵑耳旁說道:“杜鵑,少爺我戀愛了!”
“少爺,什麼是戀愛?”
“就是看上别家姑娘了!”
“什麼!你看上别家姑娘了?”
“對啊!”
“你真的看上别家姑娘了?”
“呃……有問題嗎?對了這事先别跟夫人說,我怕……”
楚行歌話沒說完,杜鵑便飛一般地跑出了房間,沖向戚氏居住的别間,屋外有道尖銳的聲音傳來:“夫人,少爺要娶少夫人了,夫人少爺要娶少夫人了!他看上别家姑娘了!”
楚行歌一口姜湯噴了出來,這……他娘的都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