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既然關心旱災,這回朝都的路上,合卿便将旱災的情況說一說。”
沒等九念說不,那襲月白色身影已經鑽進了馬車之中,這哪裡是詢問她這公主的意思。這幹淨利落不帶一點塵土的動作,分分鐘将誰是主場表明的一清二楚。
岑合卿接着轉身,目光定格在那不情願的臉上,什麼時候,和他共處一室都那麼的不情願。不過,現在的他對于公主算是一個陌生人,而公主對于陌生人從來都不願接近。
所以,他不急,一切都可以慢慢去解開謎團,可是,就算不急,也不能讓岑景玉鑽了空子。
于是,馬車上的人很耐心地伸出一隻手,修長的手指,白皙仿若透明,均勻的包裹着勻稱的骨肉,像一顆散發着誘人香氣的香果。
九念目光掃向不遠處的白馬,若是此刻她說想騎馬,以此借口避開這個讓她壓力十足的男子,那麼對方會不會一個惱羞成怒直接将她綁了,挂馬車後面,一路拖進朝都?
岑九念啊,岑九念,你說你個傀儡公主,人家實打實的實權在手,比武不行,比腦子恐怕也不行,此刻還作什麼作呢?還不趕緊的上去抱大腿跪舔。
可是,若是你曾經被一隻香果迷惑過,且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那此時每次面對這香果誘人的香氣,這後果就像警示教育片一樣皿淋淋的跳出來踩踏你的心髒,你還有勇氣不怕死的再跨出第一步麼?
“公主不上來麼?”果然,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岑九念認為這句話直接可以理解為,公主,你不上來試試看。
于是,本想甯死不屈的九念有些猶豫了,懼怕着甯死不屈的後果。
一咬牙,九念眼一閉,去跪舔了。
郝公公心裡樂呀,看看,君上和公主就是這麼琴瑟和鳴。
……
“塗大人是先王留下的輔助大臣,曾侍奉先王四十年,如今年過六十,頭腦也開始變得不清晰了。”
岑合卿的聲音響起,平靜的語氣,仿佛背後隐約傳來的叫罵聲罵的不是他,而這平靜的語氣簡直能讓你相信,對方完全胡說八道。
九念很配合的點點頭,看在背後之人罵到現在還沒死絕的份上,她該相信他說的話的。
不相信她又能怎的?咬牙切齒,悲憤控訴?
切,這日落國又不是她的,當時怎麼就一個死腦筋非要糾結這具身體的身份,結果頭腦一熱,上了河圖的破車。
“其他兩位顧命大臣從兩年前開始,重病纏身,如今朝廷上的隻剩下一位陸太師。”所以,此次回朝,也不會有人逼着你履行先王定下的那紙婚約了。
九念沉默,這話她不好接。
是明目張膽地告訴她,那個先王留下的四個顧命大臣病的病、抓的抓,估計留下的那一個也指望不了。
這是要她拍手稱贊的節奏麼?可是她失憶了,岑合卿不是也知道她失憶了麼?難道又是試探?
想及此,九念擡頭,很真誠、很坦然的看向對方的眼睛,看,她可不是裝的,反正那些大臣跟她也沒啥關系,這日落國也跟她沒啥關系的。
“合卿,你說的,我都已經記不得,那些事情都由你做主吧。”看,現在光明正大的送給你。
有那麼一刻,他恍惚覺得三年前的那個人已經回來了,滿心滿意的看着他。
……合卿,那些事都由你做主,我不想管,我隻想守着你一人,不想見任何人。
隻要這眼神看他的時間再久一點,那低下去的頭顱,眼眸間一閃而過的不屑與狡黠他甯願忽視。
“公主。”下一刻,九念想去端茶杯的手被握住,那不算太涼,細滑的觸感,甚至比起她的手更加白皙,握住她的手,緊接着,九念聽到是的一聲歎息,雖輕卻真切。
“日落國是公主的,雖說,公主是岑王族第一順位候選人,如今的天下,古王族的勢力早已經不如從前,我們仍需從長計議,隻要我們不出日落國就可以相安無事。”
岑九念一愣,請原諒她走神了,剛才的話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準備再問,可是明顯感覺到男子低氣壓,眼看着男子倒茶送杯的動作從善如流,難道她說錯什麼了?算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好吧,不理她,她也犯不着湊上去,所以,明顯壓抑的氣氛中,岑九念隻得裝睡。
在接下來的三日裡,隻要能睡着,她絕不醒着,本着一路睡進朝都的決心,成功地避免了觸碰對方敏感的神經。
她雖然沒有接觸過權勢鬥争之事,可是每一天都生活在權勢鬥争之中,老爺子這樣手段高明的弄權着,掌管着七十六個大小幫會和集團,她的敏感神經早就練成了鋼絲般堅硬。
于是這樣昏睡的節奏中,岑九念鐵定了一件事,日落國的渾水她不能趟,這一趟指不定一下子就淹到了頭頂,岑合卿也不能招惹,想來想去,隻有離開的好。
就這樣又走了三日,日夜兼程的速度來看,九念覺得到達朝都也就在一兩天之内的事情,到了朝都,再過個兩三個月,而這期間,她務必表現得對朝都諸般滿意,讓所有人以為,她這個公主鐵定不走了,就呆在日落皇宮安心當公主了,然後,她想離開就容易許多了。
隻是這諸般滿意中,有一件難事。
就是如擺脫岑合卿每日寸步不移的身影。
“駕――駕――”就在岑九念思緒飄向天際之時,一陣疾馳的馬蹄聲突兀地響起,由遠及近,與幾日來靜悄悄的車隊形成鮮明的對比。
岑九念心裡一樂,這樣急促的馬蹄聲,大事情來了,她也不用每日被迫在某人的懷裡、腿上,臂彎裡被迫的醒來,甚至可以重新占回這馬車的主導權了。
果然,馬蹄聲停下,緊接着是侍衛急促的腳步聲,馬車應聲而止,車簾晃動間一個偉岸的身影,一身黑金相間的侍衛服男子已經來到車簾處。
一切迅速,且無任何人出聲阻止,可見來人的地位非同一般,最少也是身旁之人的親信。
“君上!”馬車外侍女飛快掀起車簾,岑九念擡眼看到一個果然偉岸的身影,玄色官服,鎏金的花紋鑲邊,已經跪在了馬車之外。
而同時,周圍的侍衛已經飛快退出,三丈之外,就連馬車上的婢女也在掀開車簾之後,退到圈外。
顯然這是一場不可外傳的晉見,甚至九念猜測,來人的身份若在往日是絕不會重現在有侍衛、有百官的這種公衆場合的。
既然出現了,那就是頂了天的大事。當然,這一切不是九念想多了。
老爺子身旁的各色人來往她都混得太熟,老爺子也打算百年之後,将這一江湖的瑣碎事都扔給她的,所以有些事情也沒背着她處理。自而,各色各樣的人她見多了,可是老爺子身後的影子,她至今都沒全搞清楚。
九念這一想,走神了,卻忘了一件要緊的事。
既然如此緊急神秘的會見,她這個傀儡的公主該是最要回避的。
岑九念,你何時這麼不知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