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死了。
王府内,還有一人也是悲痛欲絕,那人便是公良夫人。
公良夫人居住的這座别院應是王府内風光最好之處了,别院中心有個不大不小的湖,湖上有座浮橋,浮橋的一端便連着公良雲裳的卧房,推窗可見荇水和風,即使是在冬日裡,湖上結了厚厚一層冰,那也是銀鏡照面一派好風景。
水榭樓台,觀瀾别院。
隻是今日,公良雲裳無心看風景,也無心料理家務,她遣去了貼身的丫鬟婢女,一個人把房門緊閉,擡眼見屋内珠簾錦帳,她幽幽地走到銅鏡前,身子一軟,就坐了下來,從錦盒中撚出一朵雕工精細的桃花花钿來。
還沒有把那花钿貼到眉心,兩行淚便落了下來。
“黑虎啊黑虎,今日你遇了難,我雲裳隻能默默哀傷,請你原諒,原諒我不能像韓單那樣,一刀砍下去,咒罵那害你之人!”
此時此刻的公良雲裳不像是那個樣樣在行的大夫人,倒像是一個憂怨滿腹的小女子了,她怎麼能忘記,黑虎可是她的大媒人,是黑虎将她帶到了東海郡,帶到了她的夫君身邊。
“你救了我許多次,最後卻選擇跟随韓單,也許你不願跟着我做馬棚中的擺設,或者是一匹拉車的馬,你期待戰場,期待征途,期待同你背上的人一起征戰八方!”公良雲裳自言自語道,她的每一句都是說給黑虎聽,她似乎是知道黑虎一定能聽到這些話,也能懂得。
黑虎,不是一匹普通的馬,它是一匹汗皿寶馬。
世上汗皿寶馬有千千萬,它又是這千萬中無一的那一匹,它的名字叫做黑虎。
“韓單是你的伯樂,所以你這十年生得其所!可是雲裳呢?那個抱着你的脖子撒嬌的刁蠻公主,早就不在了......”公良夫人玉指捏着那枚花钿,夕陽的餘晖灑進窗欄裡來,那桃花的花瓣便被勾勒上了一抹金邊。
“咕咕咯!”一隻白鴿落在了窗欄上,公良雲裳回眸,眸光中泛着銀光,她把手中的花钿放回錦盒中,轉身走到窗欄前。
公良夫人起身來,走到窗欄處,一隻玉手握住了那隻白鴿,從白鴿的腳踝上取下一封密函來,見到那密函上的文字,公良雲裳眸光中有了一些異樣的光彩。
......
轉眼就到了傍晚,東海王命人傳喚來了知府狄耐,狄耐把這幾日來城内城外發生的怪事一并說給了東海王聽。
浮生如坐針氈一般難受,所以他離開了父親的書房,回到了神鳥居中,一路上他緊緊抓着日月乾坤袋,嘴巴裡叽裡咕噜地說着,“老祖宗,老祖宗,這件事與你沒有關系吧!”
一回到房中,浮生就解開了乾坤袋,把袋子放到床上來,大聲把老祖宗喚了出來。
老祖宗竟然還是半醉半醒,滿身的酒氣!
“老祖宗,老祖宗,出大事了!你還這樣醉醉醺醺的!”小浮生伸出雙手來,搖晃着老祖宗的身體,子桑赤梏一張嘴來還是醉話。
“酒葫蘆都撒了,真的是出大事了!”
“還提什麼酒葫蘆啊,老祖宗,黑虎死了!”
“黑虎是何物?”
“就是那一匹汗皿寶馬啊!”
“死了一匹馬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走,咱們還去逍遙巷吧!”
浮生真是一點轍都沒有了,老祖宗隻愛兩件事,一件就是喝酒,一件就是去逍遙巷,去逍遙巷也是為了喝酒......浮生答應過梧桐,他不要再半夜出去花天酒地了,不能言而無信!
“老祖宗,生兒不去珍奴雅閣了!”
老祖宗噌得一下從床上躍下來,默默地踱了幾步,浮生見得老祖宗忽然間神情嚴肅了起來,他這才把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那黑虎被殺了,還被人挖了心,這件事與老祖宗有什麼關系不?”
老祖宗盯着浮生那張小臉睇視了好一會兒,伸出五指來點點掐掐轉眸思忖,繼而放蕩一笑。
“哈哈,我已聞到了玄冥星魄精聖石的味道!”
“老祖宗啊,生兒在說黑虎的事,你怎麼又說起了聖石呢?”難道這老祖宗喝酒太多,精神有了些許錯亂,總是這樣瘋言瘋語的。
“你若不去逍遙巷,我就自己去了!”老祖宗說罷,一陣黑風旋起,披風霍霍,轉眼就消失了,浮生哀歎了一下,撅着小嘴,自個兒生起悶氣來了。
這府上出了這等大事,若不是老祖宗所為,那定是有什麼世外高人,莫非與之前隐藏在府中的鳳毛族的黑衣人有關?當日我用黑心煉制鳳毛王的解藥,可是父親卻唯獨留了一粒,那鳳毛王定是因此喪了命,難道是鳳毛王的鬼魂來府中複仇?
浮生的腦子裡亂作一團。
尤城的鼓樓傳來三更天的鐘聲,一個身影從王府的後門溜了出去,那影子一路疾走,到了一片燈火輝煌的巷子口,茶樓的小二在門口已經等候多時,見了來客,趕緊作禮。
“這位姑娘,子桑大官人早就在樓上等候多時了!”
那影子露出一張消瘦的面龐,縱使今日王府内淩亂不堪,但是梧桐還是沒有忘記來赴約,子桑念實滿心歡喜得備了一壺好茶,今日他特意遣開了小厮兒念安,獨自來到這煙花逍遙巷的巷首等候佳人。
“子桑大官人!”梧桐弱弱得行了個禮,子桑念實趕緊一手拽住梧桐的小手,把她拽到身旁來。
這是茶樓樓上的一個小雅間,一扇窗對着逍遙巷的紙醉金迷。
雅間中,隻有梧桐和子桑念實兩人。
“你家大王子身子好些了麼?”子桑念實甚是殷勤,一隻手抓着梧桐,另一隻手給梧桐倒了一杯熱茶。
梧桐低頭回複道,“好多了!”
茶水飄散出熱氣來,有種讓人心醉的暖意,梧桐從子桑念實手中縮回自己的手來,雙手捧起茶水來,送到嘴邊來,小小地飲下了一口。
子桑念實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咕咚一下把熱茶喝進了肚子裡。
“這是給你備的藥材,晚些時候,你拿回王府去吧!”子桑念實把一旁包裹好的三大包油皮紙藥劑推到了梧桐面前。
梧桐又連忙謝禮,小腦袋剛埋到兇前,隻覺得腦中一片混沌,兩眼沉重,登時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