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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貴極人臣 瀟騰 3429 2024-08-29 11:11

  否則,我要你邊塞永無甯日。

  一行人本來是摩拳擦掌準備來捉奸細,誰知還不到半個晚上,形勢就徹底逆轉。平日裡威風八面,呼來喝去的官員将領就同那被狗攆的兔子沒什麼兩樣。洪武爺要是泉下有知,準會連胡子都氣炸。

  月池心裡也不是滋味,她何曾做過這種沒骨頭的事,但這不也是無計可施了,總不能真拿雞蛋去碰石頭吧。她想到此,又是一夾馬腹,馬兒吃痛更是往前疾沖。可即便如此,她還是發現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響亮,兩列輕騎兵甚至已經從兩翼冒出頭來,正在逐步包抄他們。

  朱振在這個時候,還是表現出了一個總兵官應有的擔當。他大吼道:“你們先走,我來斷後!”

  語罷,他就要帶兵殺回去,月池回頭一望那如狼似虎的騎兵和他們手中碩大的蒙古弓,心中就是一涼,這怎麼可能打得赢。他們目前不密集放箭,是礙于大公主的性命,不敢妄動。一旦朱振率軍沖進蒙古人的包圍圈,那還不是一鍋燴了。

  她派遣錦衣衛做了這麼久的探查,早已明白如今的宣府邊軍沒有同蒙古決一死戰的實力,還不到大戰的時候……

  想到此,月池一拉缰繩,朗聲道:“都停下!”

  都禦史劉達險些從馬上跌下來,他憤憤不平道:“你瘋了?”

  月池蹙眉道:“咱們跑不過這些蒙古馬,時春,把大公主帶過來。”

  時春會意,她将捆成粽子的索布德公主舉起來,大聲道:“認識這是誰嗎!誰要敢再往前一步,我立馬宰了她!”

  索布德公主已經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蒙語和漢語混雜,聽得時春一頭霧水。她反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直掐得她面色紫脹,斷斷續續連話都說不出來。追兵見狀都忍不住面露驚慌之色。他們喝道:“放開公主!”

  時春冷笑一聲,手掐得更緊:“退回去,不然我立刻掐死她!”

  最前方的騎兵們面面相觑。忽然之間,他們聽到了身後的動靜,立刻打馬退開。就像摩西分海一般,烏泱泱的騎兵陣突然讓出一條大道,達延汗縱馬上前。

  月池仔細打量這位蒙古汗王。正當壯年的達延汗身材高大魁梧,身披甲胄,闊面重頤,濃眉高鼻,目光更是銳利如刀鋒,頗有一番奪人心魄的威勢。月池心中暗歎了一聲,到底是真馬上皇帝,是比某人要多那麼幾分殺伐之氣。

  達延汗第一眼就看到了狼狽不堪的索布德公主。他心下大怒,重重一揮手,騎兵陡然變陣,形成了一個長弧,将月池等人全部納入射程範圍内。他們托起弓,将弦拉得圓如滿月,鋒利的箭尖正對着明軍的咽喉。

  鄧平已然開始渾身發抖,他腸子都要悔青了,這大晚上他跑出來做什麼呀,他就欠這點表現機會了啊?這下好了,這掙表現把自己快掙到閻王殿去了!都禦史劉達也是汗流浃背,家中老母、妻子、兒女、孫輩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晃過。

  總兵官朱振卻無心想這些,他在最前方大聲道:“我等無心與可汗結仇,這是大公主自己……”

  一語未盡,月池就從他身後繞出來,悠悠道:“是大公主自己看中下官,所以夜奔向下官求親。”

  如是旁人說這樣的話,定會讓人恥笑是癡人說夢,滿口胡言。可若換成李越說來,竟然真讓人覺得有那麼幾分可信。達延汗定定看了她半晌,月池的手緊緊攥着缰繩,頭皮陣陣發麻,還要強自鎮定地回望他。

  爾頃,達延汗嗤笑一聲,出人意料的是,他的漢語比索布德公主還要标準的多。他一字一頓道:“原來是李越李禦史。”

  月池拱手還禮道:“可汗有禮。明人不說暗話,下官就直說了,都是一場誤會。公主垂青,下官雖然感激涕零,但因家中已有妻室,所以隻能辜負公主的一番深情。可汗既然親來帶公主回去,下官自是不會阻攔。隻要大公主送我們到城門口,同下官依依惜别後,您立即就能把她和其他随從全須全尾地帶回去。您看如何?”

  她的雙眼燦燦如明星,目光直射達延汗。達延汗瞥了一眼肺都要氣炸的索布德公主,嘲弄地挑挑眉:“好一張颠倒黑白的嘴。我沒工夫和你扯皮。李越,你看看你面前的兒郎們,我們一擡手就能把你們射成蜂窩。識相的,就乖乖送回大公主,并千石糧草陪罪,否則,我要你邊塞永無甯日。”

  鄧平一聽這話,居然松了一口氣,原來給糧就能買命,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算事。他急急對月池道:“禦史,形勢比人強,咱們……”

  千石就是快十萬斤,别說如今不是秋收,她弄不到這麼多糧,就算她有,她也不給。真不愧是做慣土匪的,真敢獅子大開口啊。

  月池并不立刻答話,而是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的眼波在索布德公主和達延汗臉上轉了一圈。達延汗身旁的将領先受不了了,他大喝道:“無禮之人,你看什麼,為何還不回話!”

  月池笑道:“我在看大公主和可汗的容貌,果然不是親生的,長得就是不怎麼像。也難怪,可汗在公主生死關頭,還有心思和我談交易。可再怎麼樣,公主也是滿都古勒汗的獨生女,您就算不記得您的叔祖,也該念在滿都海福晉對您的扶持之情吧。您真要,看公主皿濺當場嗎?”

  時春會意,立刻将索布德公主掐得更緊。

  達延汗的濃眉立起,他的聲音比冰還冷:“你敢要挾我?”

  月池譏诮道:“下官怎麼敢,下官也隻是想和您做一樁交易罷了,若能以我的命,換來您和滿都海福晉離心,和汪古部決裂。那下官即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啊。”

  這字字句句真是往達延汗的肺管子上戳。要不是顧及索布德和這些人的身份,他何必親自跑這一趟。

  他掃了一眼鄧平和劉達的臉色,忽而道:“李禦史果然是膽色過人,就是不知道,這裡所有人,是不是個個都不畏生死,敢來拼個魚死網破。不如我們一個個地殺,看誰先忍不住?”

  他說着就張弓直對鄧平,鄧平唬得面如金紙,身形搖搖欲墜,幾乎要立刻從馬上跌下來。他哀求地看向月池:“李禦史,李禦史!咱們、咱們就答應他們,答應他們吧。奴才家裡有糧,奴才家裡……”

  達延汗得意洋洋地笑起來:“看來,你們也不是……”

  月池臉上的笑意消失殆盡,她斷喝道:“時春,拿刀子來。咱們死幾個人,你就在大公主身上開幾個窟窿。我也想看看,到底是可汗的箭快,還是大公主的命硬!”

  時春已在索布德公主口中塞了布團,她聞言一面摸刀,一面大聲道:“那自然是公主的命硬了,畢竟剁手指和割耳朵是死不了人的。”

  看看這默契,要不是氣氛不對,月池都要笑出聲了。不過,眼見達延汗面色鐵青,她還是見好就收,畢竟她不是真想和人家來個你死我活。

  她放軟了聲調道:“可汗莫氣,下官隻是開個玩笑而已。公主對下官一片癡心,下官又怎會辣手催花?下官其實也隻有鼠膽一顆,怕死得緊,凡事都隻會權衡利弊。我即便給了您糧,您該來犯邊時,還是來犯邊,難道還會少搶個幾回不成?皇上那裡,下官交待不了,還不是隻有一個死字。這早死和晚死,又有何分别呢?”

  這話一出,即便是心驚膽戰如鄧平,也冷靜了片刻。明軍中浮動的人心,陡然安定了下來,再不敢打投降送糧的歪主意。

  隻消寥寥數語就能扭轉局勢,達延汗心中惱恨之餘,也不由驚歎,這小子比女人還俏,卻當真是個人物。他心中誇贊月池,卻不妨月池也對着他大肆褒揚起來。

  月池暗歎一聲,開口道:“下官雖然到宣府時日不長,可也對可汗的英明如雷貫耳。黃金家族自回到這草原後,就開始走下坡路,直到您登基後,才顯露出中興之态。您幼時的遭遇比起您曾祖父、祖父、叔祖、伯祖等有過之而無不及。可他們都失敗了,隻有您在群狼肆虐下站穩了腳跟,不斷壯大勢力,統一東蒙古。下官雖然和您立場不同,卻也不得不佩服您的雄才大略。您的确是成吉思汗最優秀的繼承人。”

  達延汗一而再,再而三地當衆被掃面子,早已對月池起了殺心,可冷不防見她服軟,大拍馬屁,心中訝異之餘,也覺這些話聽來還算舒服受用。他心中不屑道,剛剛裝得那麼大義凜然,現在還不是要求他手下留情。

  他正思忖間,就聽月池道:“……可汗這般具遠見卓識,想來不會做虧本的生意。我們這些人即便全部折在這裡,在可汗和福晉心中,也抵不過大公主一根手指頭。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各退一步呢?”

  原來是在這兒等着他呢,達延汗好整以暇道:“噢,說來聽聽。”

  月池道:“我知您定是不放心。這樣,我到您這邊來做人質,等到了宣府城外時,我們再交換過來。這樣,您既不用擔心公主的安危,我等也可安然無恙歸城。豈不是雙赢之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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