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彥維原本在看到封炎背後背著的那具棺木的時候。

　　心裡頭已經很沉，幾乎沒有抱任何期望了。

　　但是此刻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又覺得……好像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如果說這孩子也是神獸之姿的話，那施然她是不是……

　　而如果施然也是……那是不是就會有所希望？

　　彥維不得不多想，目光再看向前頭封炎背後背著的那具棺木的時候，眼神都已經有些不一樣了。

　　孩子一路上都沒有說話，或者說沒和他們說過什麼話。

　　就偶爾會和奶娘說幾句，性格感覺很是冷漠。

　　原本他們幾個還以為，這一路上不會聽到這孩子同他們說話了。

　　哪裡知道，很快就有了轉機。

　　轉機的來源，是因為這天晚上，彥維親自下廚了。

　　因為這天他們趕路，沒能順利進城。

　　要在野外露宿的緣故，彥維索性就下廚了。

　　班昀叼著筷子尖尖，盯著彥維鍋裡咕嘟嘟的熱湯，和篝火上香噴噴的烤串……

　　班昀忍不住咽了口水，感嘆道，「維啊，你手藝真是和施然越來越像了啊……」

　　這話一出，不遠處安靜得宛如石碑一樣的父子兩。

　　目光都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彥維笑了笑，「那還是差遠了，我到現在有時候晚上都還會夢到施然的手藝……」

　　「你這幾手，都是從雲雀那兒學來的吧？」松希問道。

　　「嗯。」彥維點頭，「小鳥兒到現在都還在不斷研究施然留下來的食譜和藥方子呢。」

　　於是父子倆的目光，好像就再也無法從他們這邊挪開了。

　　松希彥維他們師兄弟幾人，因為謝芸汐並不喜歡他們閉口不談卓施然的緣故，所以他們並不會刻意避開關於卓施然的話題。

　　該說的時候就會說。

　　這一點與他們父子倆很是不同，這父子之間，鮮少提及卓施然。

　　就好像這是什麼禁忌的話題似的，一旦提到，就會開啟什麼情緒的開關。

　　以往也不是沒有提過，孩子總會有好奇。

　　但孩子也頗為敏感，能夠察覺到，每次隻要提及她，父親的情緒和狀態都會變得很不正常。

　　漸漸的，他也就不再提了。

　　並且默認了這個話題是個禁忌。

　　但沒想到，這幾位突如其來的，父親的師兄弟們。

　　明明感覺上父親對他們的態度也沒有多親昵。

　　但他們卻是能夠這樣毫無顧忌的，談論起那個他當做禁忌的名字。

　　孩子目光看了封炎一眼，孩子沒有什麼起伏也沒有什麼溫度的眼神裡，此刻似是多了一點點小小的忐忑。

　　但卻沒有從父親的表情裡看出什麼負面的情緒。

　　而父親的眼神裡，甚至帶著幾分……懷念。

　　松希他們也沒有想到，那個令人感覺很冷漠的孩子，竟然會主動過來找他們。

　　他也不說話，看起來略有幾分局促。玉雪可愛的孩子，就安安靜靜站在旁邊。

　　彥維擡眸看著他，試探著問了句，「……要吃嗎？」

　　孩子停頓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又停頓了片刻，輕聲說了句，「謝謝。」

　　彥維他們都有些感動了！

　　趕緊盛了食物遞給了孩子，「慢慢吃，小心燙。」

　　「謝謝。」孩子又道。

　　這就是孩子對他們說的第一句話和第二句話。

　　全是謝謝。

　　彥維他們瞧著孩子捧著食物走開，他們不敢做聲，就安靜看著孩子端著食物坐到一邊去的背影。

　　他小口小口地吹涼了食物，輕輕送進嘴裡。

　　片刻之後，彥維他們看到孩子坐在那兒的背影，肩膀似乎有些輕輕抖動。

　　然後看到孩子背對著他們，似乎是擡手擦了擦眼睛。

　　彥維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

　　松希他們心裡的嘆息也都差不多。

　　班昀忍不住說道，「若是施然在，這孩子不知道得有多幸福。每天吃的恐怕都是施然精心做出來的最好吃的……」

　　「唉……」松希嘆了一口氣，然後就看到不知何時，封炎已經站在旁邊了。

　　班昀也看到了，就睨了他一眼。

　　彥維給他盛了些食物，「餓了吧，快吃吧。」

　　班昀無來由對這喪氣傢夥有些生氣。

　　班昀瞟了他一眼，「施然要是還在，你看她還理不理你，你這樣對她拚命生下來的孩子。」

　　封炎看著手裡的食物，聲音很平靜，「她若是在，要我怎麼樣都行。」

　　他們又趕路了幾日，隨著離極北之地越來越近。

　　他們所得知的消息也就越來越多。

　　聽聞極北之地近來有異人出現，不會說話，似乎也聽不懂人言。搶吃的，實力極強，無人能拿她有任何辦法……

　　感覺上像是什麼野人似的。

　　傳言越來越多，於是眾人便稱之為『異人』。

　　而彥維因為之前心裡對卓施然的身份就有了些許猜測和想法，此刻再聽到這個『異人』，難免有些多想。

　　甚至問得更細了一些，「這異人，是女子還是男子？」

　　唐馳倒是不明白彥維為什麼會問這個，但也知道彥維不會無緣無故這樣。

　　唐馳問道，「怎麼了？」

　　「沒事。」彥維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那些想法還是不要拿出來搞師兄弟們的心態了。

　　可是自己一個人憋得又很難受。

　　於是彥維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班昀的眼睛瞪得老大，「你……這話什麼意思？你該不會覺得那異人是施然吧？這怎麼可能呢……」

　　彥維嘆了一口氣，「我也覺得不太可能，但是那孩子有那樣的預感，朝著極北之地過來……實在是讓人很難不多想啊。」

　　松希抿了抿唇，眉心擰著，沒有反駁彥維的猜測。甚至算得上是某種程度的同意。

　　唐馳驚呆了，「要不……我先行一步，去看看？」

　　而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身後傳來了封炎低沉的聲音。

　　「你們剛才的話，什麼意思。」

　　封炎話很少，以前話就不多，現在更是越來越少。

　　像這樣的都能算得上是長句子了。

　　師兄弟幾人的表情僵了僵。

　　彥維看向他，說道，「我也就是猜……」

　　彥維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封炎的眼圈……有些泛紅。

　　原來……阿炎不是不相信任何希望，隻是他一直就沒看到任何希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