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婉的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吞了口唾沫。

　　一直抿緊著唇，內心掙紮著，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顧少霆眼神冰冷，緩緩地走了過來，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的整個身體摁壓在椅背上。

　　「我給你三秒鐘。」

　　男人的聲音彷彿是從地獄中傳來的一般。

　　「我，咳，咳……」林小婉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她深吸一口氣，害怕地閉上了眼睛：「我承認，我承認，那幅不是，不是我畫的。」

　　林小婉的答案，和顧少霆心中的答案完全重疊在一起。

　　他就知道，這是一個錯誤。

　　但是誰畫的呢？

　　林小婉知道的那麼詳細，她肯定是知道是誰畫的。

　　「誰畫的？」他緊緊地盯著林小婉的眼睛，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你告訴我，我就可以不弄斷你的脖子。」

　　「是，是……」林小婉因為呼吸不暢，大口地喘著氣，「……是莫念初。」

　　『砰』。

　　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心尖上碎開。

　　它們從萬丈高空墜落，一片片地紮向了他最柔軟的那塊心頭肉上。

　　疼痛，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和莫念初的第一次正式見面時，他就感覺她的眼睛，很熟悉。

　　那時，林小婉已經找到了他，而他自然而然地，把這份熟悉，當成了相似。

　　蠢。

　　他真是蠢啊。

　　「為什麼要騙我？你到底帶著什麼樣的目的接近我？顧家少夫人的位置？顧家的財產？還是他媽的就喜歡殺人放火啊？」

　　他重重地掐著她的脖子，憤怒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

　　林小婉幾乎要被掐死在椅子上。

　　隻剩那麼一口氣的時候，他突然鬆開了她。

　　「處理了吧。」他鬆了松領口的扣子，深呼吸著吩咐：「還有……那個鐘雪，一起，手腳乾淨一點。」

　　關韋接到指令，點頭，把林小婉從椅上拽起來。

　　林小婉身子都軟了。

　　她掙紮著撲到顧少霆的腳下，緊緊抱著他的腿，乞求，「我錯了，少霆，我真的錯了，但我接近你沒有目的，我和莫念初一樣，就是喜歡你，喜歡你有錯嗎？」

　　「喜歡我？」他嘴角扯出一抹凄冷的笑意，「喜歡拿我當猴耍？」

　　「不，我沒有，莫念初死了，我可以替她照顧你啊，你可以把我當成她，我不介意的。」林小婉死死地抓著顧少霆的褲腿，仰著被淚水浸滿的小臉，「實在不行，你當我是下人也可以，別殺我，求你了。」

　　「我他媽缺個殘廢當下人？」顧少霆擡腿掃開了林小婉，揚了揚手指，「弄走。」

　　「少霆，你別這麼對我，我對你還有用，我可以把林家所有的財產都給你，留我條命，我錯了，真的錯了。」

　　林小婉卑微又恐懼的哭聲，響徹整間總裁辦公室。

　　卻依然沒能改變顧少霆的主意。

　　隻是林小婉欠莫念初的嗎？

　　不，他也欠她的。

　　抽了顆煙，遞到唇上，他站在落地窗前，靜靜地吸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摁了內線，給秘書辦，「訂個紅絲絨蛋糕。」

　　新來的秘書親力親為地去樓下的甜品店，訂好了蛋糕拿上來。

　　碰巧遇到回來的關韋。

　　「怎麼，今天有人過生日啊？」他純屬好奇。

　　秘書搖頭，小聲說道，「關特助，是顧總讓訂的蛋糕，是不是他女朋友……」

　　「太太剛過世不久，顧總哪來的女朋友。」關韋接過小秘書手裡的蛋糕，示意她不要亂講話，「蛋糕給我吧。」

　　「哦。」

　　關韋拎著蛋糕走進了總裁辦。

　　紅絲絨的慕斯蛋糕，像一捧盛開的紅玫瑰，搖曳生姿。

　　「顧總，您訂的蛋糕到了。」

　　「嗯。」

　　他摁滅了手中的煙，起身走到桌子前，親自拿了刀子，切了一小塊端在手上，慢慢地品著。

　　關韋跟了顧少霆很多年。

　　深知他的飲食喜好，他不愛吃甜品，尤其是像這種隻有女孩子喜歡的東西，他更是一次都沒有碰過。

　　今天這是……

　　「顧總您……」

　　「你吃嗎？」他擡眸看向關韋，「想吃，自己切。」

　　關韋：……

　　他剛要動唇，顧少霆擡了擡手指，黯然道，「沒事下去吧。」

　　「是。」

　　空蕩蕩的辦公室裡，瀰漫著紅絲絨蛋糕的甜蜜香氣。

　　莫念初嫁給他第一年的那個生日，她就買了一個這樣的蛋糕。

　　她小心翼翼，捧著一小塊蛋糕，如同捧著自己真心一般的，遞給他，「很甜的，你嘗嘗。」

　　她語調輕柔，漂亮的雙眸中閃爍著期待的光澤。

　　然而，他卻沒有領情。

　　擡手，蛋糕瞬間被打翻在地，奶油和蛋糕屑濺得到處都是。

　　他的臉上寫滿了厭煩和惱怒。

　　「做別人的妻子，就要了解丈夫的喜好，不要什麼東西，都拿到我面前來。」

　　莫念初愣住了，她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眸中的光芒漸漸暗淡。

　　她淺淺彎身，收拾起被摔壞的蛋糕，輕輕地『哦』了一聲。

　　她的分享欲，就是從那一刻消失不見的。

　　後來，他走了，去給林小婉過生日去了。

　　再後來，他在顧家，沒有見過莫念初過生日，也再也沒見過紅絲絨蛋糕。

　　他怎麼可以那麼渾蛋。

　　顧少霆苦笑著，一口一口地往嘴裡塞著蛋糕。

　　吃得多了，他就去衛生間裡吐。

　　直到吐到全是黃水，他才如抽了氣的皮球一般的，癱坐在地上，眼神茫然。

　　關韋走進衛生間裡，把顧少霆扶了起來。

　　「顧總，要不要送您去醫院啊？」

　　「不用。」他走到水龍頭前，接了一口水漱了漱口，順便又洗了把臉，「像我這種人，早死早安生。」

　　「顧總，您別這麼說，太太雖然走了，但是日子還要過下去的，您這樣會讓夫人和清總擔心的。」

　　關韋扶著顧少霆走出衛生間。

　　沖了杯熱茶，遞給他，「您要是倒下了，那這顧氏可真成了黎少安的了，現在的形勢您知道的，他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您呢。」

　　顧少霆輕笑著。

　　他現在已經不在乎了。

　　黎少安想來搶就來搶吧，隻要他有本事，他大可以把顧氏搶了去。

　　緩緩的他閉上了眼睛。

　　他好想現在就這樣睡去，一睡不醒的那種，這樣……他就可以見到她了。

　　關韋不知道該如何勸。

　　隻好拿了條毯子，給顧少霆輕輕地蓋到了身上。

　　有人說，親人的離開，像一場小雨，會在心裡淅淅瀝瀝地下很久。

　　這場雨，在顧少霆的心裡下了三年，依然還沒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