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這位客人執意要佔用黃金包廂。」謝總監的耳麥滑到頸側都顧不上調整。

　　「胡鬧。」唐行休突然用手杖戳地，震得水晶吊燈微微晃動，「知道今天宴請的是誰嗎？華爾街日報的亞洲區總編，你們這麼辦事，是想讓深市在國際上出洋相？」

　　孟義岩正要發作，看見唐行休身後跟著的六名黑衣保鏢，喉結不自然地滾動兩下。

　　方濤適時遞過濕巾：「孟總擦擦汗，這包廂空調確實開得大了些。」

　　話音未落，走廊裡驟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四名身著制服的安保人員快步闖入包廂。謝經理面容冷峻地擡起手臂：「請無關人員立即離場。」

　　原本站在角落的唐行休忽然目光微凝，當視線掃過方濤時，這個商界大佬的身軀明顯震顫。在眾人錯愕的注視下，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方濤面前。

　　包廂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在場同學都清楚記得，唐氏影視集團掌門人可是深市商界舉足輕重的存在。

　　孟義岩此刻面色發白，他在海外求學時便聽聞過唐家的威名，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言何等危險。

　　當安保人員逼近時，已有膽小的同學慌亂起身。

　　然而下一秒，令人震驚的場景出現了，唐行休竟對著那位被稱作司機的青年微微欠身：「沒想到能在此遇見方先生，家妹的康復多虧您妙手回春。」

　　鄭栗身旁的方濤淡然頷首：「唐小姐的體質需要靜養，勞煩轉告她不必急於復工。」

　　這番對話讓謝經理急忙示意安保退後，她敏銳察覺到眼前這個看似普通的青年，或許才是包廂裡最尊貴的客人。

　　「今日所有消費記在我賬上，煩請為方先生更換至尊包廂。」唐行休轉向經理交代時，先前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煙消雲散。

　　幾個準備逃離的同學面面相覷，誰也沒料到這場同學聚會的轉折竟如此戲劇化。

　　唐行休正欲轉身離開，孟義岩突然從西裝內袋抽出一張鎏金名片，下頜微擡向前遞出：

　　「唐董，在下孟義岩，現任泰哲爾財團華夏南區執行董事。初到深市發展，還望唐先生多提點。」

　　他刻意加重了外企名頭，盤算著本地望族的關係網對日後仕途大有裨益。

　　唐行休目光掠過那張印滿英文的卡片，雙手依舊背在身後，「我這莊稼漢出身的粗人，可看不懂這些洋碼子。孟先生方才還指摘唐某不懂規矩，現在倒要我這個『沒規矩』的人關照？」

　　尾音裡浸著冰碴，顯然對先前被當眾訓斥耿耿於懷。

　　眼見對方拂袖而去，孟義岩捏著名片的手指節發白，待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才從牙縫裡擠出：「這就是華夏的待客之道？」

　　「禮儀之邦待客自然周全，」方濤斜倚椅背，指節輕叩桌面，「不過若來的是趾高氣昂的'客』，主人家也難免有脾氣。」

　　「在U國絕不會發生這種荒謬事！」孟義岩重重落座，義大利手工皮鞋在地面敲出悶響，「堂堂集團掌舵人竟如此……」

　　「在異國當久了看門犬，連母語都生疏了？」方濤鼻腔裡溢出輕笑，目光掠過對方剪裁精緻的阿瑪尼西裝，「孟先生連『站著說話』的禮數都忘了？」

　　眼見氣氛劍拔弩張，鄭栗輕敲紅酒杯：「孟總監，方才若不是方先生周旋，此刻我們可要在酒店大堂用晚餐了。」

　　這番提醒讓孟義岩喉結滾動，彷彿吞了隻活蟑螂。席間眾人目光灼灼投向方濤，能讓唐氏掌門躬身為禮，被尊稱「神醫」的青年，怎會是區區司機？

　　「鄭總從未說過他是司機。」先前發問的捲髮女子恍然，「倒是我們一廂情願了。方才唐董稱您『方神醫』，莫非……」

　　鄭栗晃動著杯中紅酒，笑而不語。

　　水晶燈映得方濤腕間墨玉扳指幽光流轉，那是半小時前唐行休親手為他斟茶時，眾人方才注意到的細節。

　　萬隆酒店包廂裡，幾位本地商界精英正圍著方濤寒暄。「方總這通身的氣派，初見就知非池中之物……」

　　某建材公司老闆舉著紅酒杯感嘆，引得眾人紛紛附和。

　　落地窗外暮色漸濃，水晶吊燈映得餐具熠熠生輝。

　　鄭栗垂睫輕晃香檳杯，餘光掠過角落沉默的孟義岩。

　　這位海歸精英此刻像幅褪色油畫，與滿室喧囂格格不入。

　　三年來首次參加同學會，她特意挽著方濤現身，此刻效果遠超預期。

　　那位曾令她輾轉反側的前任，此刻面色比生蚝冰盤還要冷冽。

　　「諸位客氣了。」方濤隨意解開寶藍色絲絨西裝扣，腕間百達翡麗折射出冷光，「聽說主廚新到的藍鰭金槍魚。」

　　話剛說完，服務生已推著鎏金餐車魚貫而入。

　　當三十二頭的溏心鮑遇上黑松露鵝肝，連見慣場面的趙總都摸出手機：「老張在鄰市談項目，定要饞哭他！」

　　觥籌交錯間，鄭栗注意到方濤對著帝王蟹微微蹙眉。她忽然憶起半月前深夜加班，這男人在街邊大排檔就著爆炒腰花連扒三碗米飯的模樣。

　　「勞駕加道家常菜。」她召來領班輕聲囑咐，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愛馬仕包帶。

　　「鄭女神好體貼！」做美容院的林小姐眼尖打趣，眾人鬨笑中方濤挑眉：「林總這話說的，改天帶您嘗嘗真正的市井美味？」曖昧不明的回應讓孟義岩猛然起身，椅腳在地面劃出刺耳銳響。

　　鄭栗望著摔門而去的背影，忽然釋然。

　　方濤正慢條斯理挑著剛上的腰花，袖口沾染的煙火氣沖淡了古龍水的冷調。

　　這場精心設計的重逢儀式，終究讓往事如香檳氣泡般消散在夜色裡。

　　幾個女生突然爆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孟義岩攥緊拳頭盯著餐盤，指節發出輕微的咔咔聲。

　　「你們真不懂，麗麗這是在為未來鋪路呢！」短髮女生托著腮幫子故意拉長語調。

　　「可不是嘛，這磨人的小丫頭。」捲髮女生說著擠到鄭栗身邊，神秘兮兮地湊近她耳畔。

　　鄭栗怔了半秒才反應過來，耳尖瞬間通紅：「你們想什麼呢！他就是口味特別……」

　　「哎呀我們都懂！」短髮女生晃著婚戒眨眼，「不過咱們姐妹裡就剩你還單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