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她所求,一心人
寧芙想,宗肆這般聰明之人,應該明白她的意思。
宗肆盯著她看了片刻,才淡聲道:「若是夢,自然不必去糾結。」
寧芙鬆了口氣。
「我卻不止解藥的事該感謝世子,便是程姐姐的事,也該道聲謝。」寧芙雖不恨程霜,可程霜要是不離京,日後未必不會再折騰出幺蛾子。
這一回之後,她就算不受罰,也必然受程家冷落,到時指不定就將錯怪在自己頭上,人心的惡是不能低估的。
宗肆卻道:「她的目的,本也不是你。」
寧芙見他如此坦誠,不禁心下一動,低聲問道:「近幾日我查過醫書,浮羅夢原隻是帶有藥性的梅花,要煉成媚葯,並不容易,這毒也難得一見,不知程姐姐是從何處得來的?」
宗肆側目看她,程霜雖心狠手辣,卻不是個聰明的,做不到能不留痕迹得到此葯,顯然是有人借她的妒忌心而為之,要看謝茹宜中了這毒,對誰有利。
那日他和傅嘉卉從寧芙所在那間屋子離開後,撞上了孟澈,他同孟澤離開後,也折返了回來,留在了一艘船中,神態稍顯急躁,不知在等待什麼。
「要看這毒,原先針對的是誰。」宗肆道。他雖懷疑是孟澈,眼下卻也並無十足的證據。
寧芙皺起眉:「謝姐姐若是中藥,名聲毀了,高興的自然是想嫁於你的那些女君,也有可能是……想娶謝姐姐的公子。」
想到這兒,寧芙的心情複雜了些,卻說如果是後者,這企圖生米煮成熟飯的法子就太冒險了,萬一其中出了紕漏,那豈不是毀了謝姐姐?
而此人寧芙也隻能想到孟澈。
想到孟澈的同時,她心中也不由生出一陣涼意,如若真是孟澈,卻以此手段來得到心上人,也太心狠了些。
謝茹宜又可否知道,自己日後的枕邊人,會這般對她?
寧芙喝了盞茶,才壓下心中的涼意,「程姐姐離京一事,四殿下恐怕也暗中朝程大人施了壓。」
宗肆見她已經猜到了些可能,未再開口,隻將她空了的杯盞中,又添了些新茶。
「世子日後,最好是得提防些四殿下。」寧芙緩了片刻,好心提醒道。
宗肆卻道:「你體內浮羅夢的毒並未完全排出,這茶是珠蘭花茶,有活通氣皿、清除餘毒的功效。」
寧芙道:「謝姐姐日後,未必不會瞧上四殿下。」
「若我有心,又何須你來提醒?」宗肆看著她,有些不悅道。
寧芙規矩坐著,不再言語。
宗肆按了下眉心,道,「宣王府與慶國公府,關係並不是你想的那般。」不過具體如何,他自然也不會同她細說,寧芙這性子,指不定哪天就反過來當成把柄要挾他。
寧芙聽了後,就不再操這份閑心了,她也並無久留的意思,道:「我該回去了。」
宗肆道:「我送你。」
「世子去忙自己的事吧,路我都認識。」寧芙委婉地回絕道。
「今日我有貴客,得換一條路走。」他道。
寧芙隻能作罷。
密道裡幽暗,兩人都不語,寧芙隻覺越來越暗,步伐也緩緩慢了下來,在原地站了片刻後,宗肆已不見蹤影。
她站著不敢動了,這密道中肯定不乏機關,每條路布局也相似,若是走錯了路,後果不堪設想。
「世子?」寧芙有些焦急地喊道。
卻是無人應答。
寧芙不禁揣測起宗肆的用意,細想今日兩人的交談,是否有透露自己知曉什麼宣王府的秘事,以招緻他想殺了自己滅口。
在這處理了她,可謂是神不知,鬼不覺,而寧國公府要是追究,至多也隻能找到清天閣。
寧芙猶豫片刻,打算沿著迴路摸索,轉身後,卻撞入男人懷中,她忙後退兩步,卻不知踩到了什麼,一陣涼風從面前劃過。
「小心。」
寧芙還未來得及反應,宗肆就抱著她在地上滾了一圈,將她壓在身下,一隻手卻還摟著她的腰。
咫尺之外,是一支箭矢,方才就是這東西飛來時,帶起的冷風,是以她會感受到一股涼意。
寧芙看不清宗肆的表情,一時沒有言語,隻伸手推了推他。
「亂走什麼?」宗肆另一隻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身子卻往下沉了幾分,雖在責備她,卻無半分責怪的意思。
寧芙咬唇道:「你故意的。」
「故意什麼?」宗肆在她耳邊輕聲問。
故意害她觸碰到機關,故意設計好了眼下的情形。
如此環境下,聽覺與觸覺都被放大了,氣息的溫熱落在耳邊,更顯幾分繾綣意味。
「宗肆!」寧芙的兇脯極速起伏著,隻是這卻使得兩人間距離更近了,這麼明顯的接觸,他卻是不動如山,也不避嫌,讓她的臉迅速紅了。
「那日我推開你,讓你等解藥,你卻纏著我,讓我先替你緩緩,眼下卻翻臉不認人了?」男人替她理去臉上的碎發,從容反問道,「阿芙查浮羅夢時,難道沒查到,浮羅夢這毒,雖會讓人失控,卻不會讓人失憶?」
她確實不是忘了,隻是不願去想。
寧芙正要說話,宗肆替她整理髮絲的手指,卻撫上了她的嘴唇。
她的臉色變了變。
卻說那日,起先是寧芙抱著他,輕輕地哄他吻他,勾他的舌,撒著嬌說難受,要他行行好,將他推倒在床上,後來卻是兩人抱在一處親的。
直到寧芙伸手去扯他的腰帶了,他才伸手攔住了她。
「郎君,給我。」寧芙眼神濕漉漉地看著他,嬌聲哭求道。
宗肆從未見過女子如此媚態,耳朵都紅了,卻是不再由著她,浮羅夢並非無解藥,兩人眼下已是毫無分寸可言,不能一錯再錯。
「便是我不翻臉,又能如何,難不成還要委屈世子娶了我?」寧芙的聲音不由冷了下來。
宗肆看著她道:「既然是我唐突了你,決定權在你手中。」
他並非敢做不敢當之人。
「我想嫁之人,第一,要真心愛我,不會為了利益拋下我,第二,身邊不能再有其他女子,第三,要真心對待國公府,真心拿我父兄外祖母當家人,願意庇護他們,便是這幾點,世子能否做到?」寧芙平靜地問。
她卻不是白提這三點,她自己能做到,是以希望另一半也能如此。
而寧芙也清楚,宗肆做不到。
宗肆皺起眉,女君對感情的追求,總是過於天真。
世上豈有那麼多情情愛愛,無非是過日子,看得順眼,不排斥,便已是難得。他對她是有幾分心思,也有上輩子的幾分舊情,可若說深愛,顯然算不上。
至於第三點,關係都未到那一步,就更難說了,為了寧國公府犧牲自己的利益,眼下宗肆自然做不到這種程度,錦上添花他願意幫一把,可同甘共苦就是強人所難了。
宗肆放開了她,淡淡道:「你說的這些,眼下我給不了你保證。」
「所以世子不必對我負責。」寧芙垂眸道,「我也並無這個打算。」
「你以為有幾人能做到這種程度?」宗肆輕嘲道。
「總有人能做到。」寧芙卻是從不懷疑這點,她上一輩子最愛他時,便能心甘情願替他去死,也願意替他守護宣王府,這輩子她也會這樣對待她的夫君,總有人同她一樣。
「不如你舉個例子?」宗肆一針見皿的反問道。
寧芙啞口無言,卻還是道:「我會找到的。」
宗肆卻道:「感情的深淺,得經過相處,眼下你我尚未知根知底,談愛未免太早。」
寧芙卻不信時間久了就能有變化,也知他心裡恐怕在嘲笑她的天真,未再同她爭辯。
送她上馬車時,見她一聲未吭,宗肆到底是開口道:「你我的事,等你及笄再來做決定也不遲。何時去你外祖母那,遣人來知會一聲。」
寧芙卻是未再看他,放下簾子,隨之馬車疾去。
「我倒怎麼晾著我,原是為了談情說愛。」身後忽有一道聲音傳來,「不知這是哪家的女君,長得如此貌美。」
宗肆看了他一眼,並不理會他。
「宗肆,對小女君,可得哄著,事事順著,你這樣,人家心裡隻會怨恨你。」男人倚在門口笑道,「人家小美人,有的是人願意哄著,還等及笄呢,那時早被人哄了去。」
宗肆卻連餘光都懶得給他一個:「程霜手中的浮羅夢,出自慕若恆?」
方才寧芙來,兩人便是聊到這處。
男人不禁正色道:「孟澈正是從慕若恆手裡得到了此物,如此看來,他是樂得見慶國公府轉向孟澈,與孟澤私下倒是沒什麼牽連。」
「這也不代表,他看中孟澈。」宗肆道。
「你說他到底打的什麼算盤?」男人不由納悶,別的都還好,怕就怕是外族的細作。
「玉芙蓉問世,自然就能知道他的意圖。」宗肆倒是從容不迫,「讓月娘盯著些。」
「月娘真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便是方才那姑娘,與月娘相比,也要遜色幾分,當年如若不是知曉她的本事,恐怕你早收了她了吧?」男人朝他擠眉弄眼道。
「你若打月娘的主意,就不用活了。」宗肆淡淡道。
男人也就不敢再開月娘的玩笑,隻心裡暗罵宗肆,自己不碰窩邊草,也不讓別人碰,這般霸道,真是浪費了美人。
……
寧芙去雍州前,陪寧夫人一起,去了紅袖閣。
寧夫人打算給康陽長公主挑兩身衣物。
「你外祖母,可比我要挑剔,不過你送的,她定然喜歡。」女兒如今要去公主府了,寧夫人是既高興,又捨不得。
「阿母挑的,外祖母肯定也喜歡。」寧芙道。
「也不知你外祖母如今身子可還好,當年就畏寒。」寧夫人感慨道,她也許久未回去過了。
寧芙笑了笑,「我會照顧好外祖母的。」
話音剛落,她就見宗肆走了下來,一旁跟著月娘,他離開後,月娘卻還是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似是不舍。
寧夫人驚訝道:「沒想到月娘的恩人,竟是世子。」
寧芙不語。
「也難怪她不肯嫁人。」寧夫人這會兒理解月娘的心思了,找個尋常人嫁了,倒還不如進宣王府當姨娘,若是日後有了孩子,也能爭得些許地位。
孩子有出息,就更不必提了,便是庶出,那也遠比一般府上嫡出還要好。
月娘也看見了寧夫人,同她寒暄了一陣。
寧芙卻是乖巧地站在一側,始終未說話。
而何時去雍州的,也未同宗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