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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女頻 都市言情 箏簫誤:重生之錯惹清冷太傅

第52章 我承其壹

  

  竹廬裡種著一棵老葡萄藤,爬滿了木架子,底下落下一片濃綠的遮蔭,日光透過葉片縫隙,灑下一地金絲。

  容衍不知從哪兒拿了一堆竹編的小貓小狗給她,人又不見了。

  祝箏被當作小孩哄了一陣,坐在藤下數了會兒葡萄,抱著小雪鵠往它腦袋上插野花時,一聲笑呵呵的「小箏兒」突然從門口飄了進來。

  睡到日上三竿的崇弘子一臉神清氣爽,「聽他們說,你去聽承壹的晨課了?」

  祝箏連忙起身,「是的大師。」

  崇弘子擠眉弄眼,「怎麼樣?」

  祝箏坦誠道,「很有趣。」

  崇弘子好像不太滿意,「還有呢?」

  祝箏想了一想,「還有齋房的酥餅很好吃。」

  崇弘子:「啊,確實。」

  兩個人沉默了會兒,雪鵠在咕咕叫了兩聲,祝箏絞著手指間的幾片野花瓣,等著崇弘子把肚子裡的話問完。

  崇弘子踟躕了會兒,話鋒一轉,「那小箏兒覺得,承壹這個人怎麼樣?」

  這麼大的一個問題,答案真是廣而泛之……

  祝箏被問的頭腦空空,隻能蒼白道,「是個極好的人。」

  「好人?」崇弘子一愣,「還有嗎?」

  祝箏看大師的神色似乎頗有些失落,心領神會,趕忙又拍了一句馬屁,「崇弘大師也是極好的人,才能教出來這麼好的弟子。」

  「這怎麼能一樣?」崇弘子攥著拂塵,一口氣道,「承壹也和吉瑛、離恕、慶平、合昶一樣嗎?」

  一下子問這麼多,甚至還有祝箏沒聽過的名字,她忖了半天,隻能保守地評價道,「一樣的,都是……極好的人。」

  崇弘子一卡,悠悠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一張臉皺得一籌莫展,看起來像個曬乾了的紅棗似的。

  祝箏扶了扶額,不太明白為什麼崇弘子大師跑來問她這個「外人」一連串關於他弟子的評價。

  崇弘子大師惆悵了好一會兒,在祝箏面前來來回回踱了兩圈,渾身上下掛著的葫蘆鈴鐺叮叮噹噹響成了一片。

  在這群花哨的法器中,祝箏忽然看到個眼熟的物件。

  她伸了伸手,「大師,我能不能問個問題?」

  崇弘子眼睛一亮,「你問。」

  祝箏指了指他的環佩,「為什麼大家都帶著這把簫?」

  原來不止是同門弟子,連崇弘子大師也帶著簫,難道是裕天觀的什麼風尚嗎?

  崇弘子低頭看了一眼,微微擰著眉又擡起頭,「承壹沒同你提過嗎?」

  「沒有。」祝箏搖頭。

  「這個承壹啊……」崇弘子先是恨鐵不成鋼地「嘖嘖」了兩聲,接著臉上又露出一個「早料到如此」的神情,他摸了摸鬍子,向祝箏問道,「晚說話的小娃娃,長大是不是都惜字如金?」

  祝箏聽出話裡的意有所指,無奈地笑了笑。

  「他說話很晚嗎?」

  依大人的才智,不像是個晚蒙的樣子。

  「晚的很,承壹這小子學會說話時,」崇弘子在兇口比劃了一下,「大約都這麼高了。」

  祝箏有些不解,「怎麼會這樣?」

  「因為撿到承壹的時候就這麼高了。」崇弘子道。

  祝箏「啊?」了一聲。

  「我也記不清是多少年前了,人老了記性不好使了。」崇弘子在葡藤下的竹椅上大剌剌坐下,向後一仰,似陷入了回憶。

  「隻記得連著下了三天的大雪,大年初一那天忽然放晴了。」

  「恰逢有遠客造訪我師兄崇明子,有個衣衫襤褸的小童倒在門檻石上,就順手把他撿進了觀裡。」

  祝箏微微睜大了眼睛,「這個小童……」

  「沒錯,就是承壹。」崇弘子用拂塵在空中畫了個圈。

  「剛撿回來那會兒,他那小手小腳上全是凍瘡,一雙狼崽子一樣的眼睛,警惕地打量著我和師兄,身上破破爛爛的,唯一帶著的物件,就是一把紫竹簫。」

  祝箏眉梢低了下去,雪鵠也不再叫了,安靜地團在她腿上。

  「他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自然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崇弘子接著道,「幸好,跟他說話倒是聽的懂,師兄就教他,吹一聲簫表示同意,兩聲表示不行。

  「第一個問題,問他願不願意留下來,他轉著一雙怯生生的眼睛,想了許久,拿起小竹簫吹了一聲。」

  「自此,他便成了裕天觀的第一個弟子,又是大年初一來的,師兄就給他取了個道號,叫承壹。」

  「承壹。」祝箏不自覺跟著念了一遍,「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崇弘子揚了揚手中的拂塵,指向竹廬前面的一小片沙地,「那時崇明師兄在竹牌上寫了一遍他的名字,承壹接過去,就蹲在那片沙地裡,拿著樹杈一筆一畫地描,滿地都寫滿了承壹。」

  祝箏望過去,竹影搖動下,曾經有一個小少年趴在那裡乖乖描著自己的名字,不知是什麼意趣。

  「那他什麼時候學會說話的?」祝箏好奇。

  「很快就學會了,就是話少,小時候話更少,能一個字說完的絕不說兩個字。」

  崇弘子臉上露出個慈祥的笑,緩緩道來,「不過他學東西快的很,聰明的沒道理,恃才傲物,銳氣逼人。」

  「道法課上我講『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他在底下忽然接上了一句『我承其壹』,簡直沒把天道無常放在眼裡。」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我承其壹。」

  少年仰天,手可摘星,何等的意氣風發。

  祝箏心口微微一滯,故事裡那個要承天一數的「承壹」是如此陌生,陌生到她幾乎不能從諱莫如深的容衍身上找到他的任何蹤跡了。

  他是怎麼從「承壹」變成「容衍」的呢……

  「扯遠了。」

  崇弘子一頓,像是回了神,解下腰間的竹簫拿在手裡細細摩挲著。

  「小箏兒問為什麼都帶著這把簫,乃是因為逐水浮萍尚且知道自己是浮萍,來自哪裡的湖海池塘。可我們承壹啊……卻什麼也不知道。」

  「成須山苦寒,他是怎麼爬上來,吃什麼填飽肚子,從哪裡來的?是走失了,還是被拋棄了,還是石頭裡蹦出來的……通通不知道。」

  「雖然問他也問不出什麼,但夜裡卻見他總抱著那支小竹簫發獃。師兄看在眼裡,就仿著做了支一樣的簫,帶著去到山下挨家挨戶地打聽消息。」

  「可北疆那麼大,不是憑他一個人能尋遍的。」

  「於是觀裡慢慢就有了個不成文的規矩,每個入觀弟子皆會領到一把師兄做的竹簫,須時時佩著不離身,江河湖海任憑遊歷,但凡有人問起一句,都要知會觀裡。」

  原來竟是這樣的「規矩」。

  祝箏心緒有些沉,「有人問起過嗎?」

  風吹著頭上葡葉沙沙作響,她在心裡隱隱期待著一個好答案,為故事裡的那個孩子帶來點念想。

  崇弘子搖了搖頭。

  「沒有。」

  遠處忽地響起了一聲似鈴似鐘的響聲,清鳴如鶴,直達雲霄。

  正癱坐在竹椅上的崇弘子神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來,腳下似是乘了風一樣地奪門而出。

  祝箏被晾了一晾,還沒來得及問一句「出什麼事了」,崇弘大師就沒了蹤影。

  玄神殿門口的黃銅重鎖在地上斷成兩節,青銅的喚山祭壇上燃起藍色的火焰,一個頎長的身影在火焰前靜靜站著。

  「承壹!」崇弘子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你闖進玄神殿裡做什麼?」

  容衍沒回頭,臉上映著忽明忽暗的火光,低低道了一句。

  「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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