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七騎着老母馬剛剛結束了今晚的巡夜,就看到浮香樓的活計點着了燈火,開始清掃門前的街道,有些疑惑,奔了上去。
“小二,你這是作甚?”
說着,許老七擡頭看了看天色,“這才剛到寅時,怎麼就收拾起來了?”
“平常不是卯時才開始嗎?”
那小二自然認識許老七,恭敬行了一禮:“原來是許銀鑼。您有所不知,昨日梧侯連發了三章《三國演義》,咱們坐樓的說書先生發話了,要比平常早一個時辰開講!”
“您看,這不是來人了嗎?”
許老七回過頭,就看到不少人都揉着眼睛朝浮香樓走來。
“哎,為了提早一個時辰聽這幾章,我昨夜一夜沒睡!”
“誰不是呢?這浮香樓背後是折柳書院,拿到的文稿比别人可要快一些!”
“昨天說是今日連說三章呢!”
聽着衆人的私語,許老七也有些心癢癢,翻下老母馬,對着小二說道:“給爺們兒找個前排的座。”
那小二一臉苦笑:“許銀鑼,實在不好意思,前五排的座都被訂出去了。”
許老七眼睛一瞪:“讓他們讓一讓不就行了啊?本銀鑼……”
許老七話音未落,身旁忽然風聲蕭蕭,一個個人影出現在許老七身前。
“老匹夫,你今日也來了?”
“哈哈哈哈,老家夥,昔日同窗,今日同樓,妙哉妙哉!”
“老夫就圖個熱鬧,看看說書先生怎麼說一說諸葛孔明!”
“等了好幾天,可憋死我了。”
許老七望着面前的身影,連忙擠出恭順的笑容。
這些,都是大儒!
許老七給了小二一個眼神:前五排的位置都是這些大人訂的?
小二回給了許老七一個眼神:你猜的真準。
許老七又甩出去一個眼神:随便給我找個地兒就行!
小二再次回了一個眼神:得嘞!
……
說書先生清了清嗓子,手中醒木一拍,開始講述剛剛熟悉的三回新章節。
諸葛亮五出祁山,一封書信氣死曹真,鬥陣妙計壓制司馬懿,大勢在握,卻被司馬懿施以反間,于蜀中遍布謠言,說諸葛亮自倚大功,早晚必篡國。後主劉禅問計于宦官“似此如之奈何”,宦官曰“可诏還成都,削其兵權,免生叛逆”。後主于是下诏,宣孔明班師!大好局勢毀于一旦。
“奸賊,老夫斃了你!”一名大儒怒氣重重,就要朝着說書先生一指點去,被身旁的另一名大儒攔住。
“鶴岚兄,暴躁啦……适才說書先生隻是模仿那宦官語氣而已,是書中内容,冷靜一下!”那阻止的大儒勸慰道。
那名鶴岚大儒此時也回過神來,朝着說書先生歉意拱手,道:“先生模仿惟妙惟肖,俨然有畫嘴南生之風,老夫一時失禮,一時失禮!朱兄,多謝!”
說書先生摸了摸額頭的虛汗,拱手還禮,又朝那阻攔的朱姓大儒施禮感謝。
“無妨無妨,繼續吧。”朱姓大儒溫和說道,“放心,我管着他!”
說書先生喝了一口清茶,繼續向下說去。
建興九年春二月,諸葛亮六出祁山。
蜀軍枕戈待旦,但是糧草卻遲遲不到。諸葛亮施展“魚目混珠”之計,大敗司馬懿,又收到成都急報,言說孫吳入侵,急忙半師回朝,返還途中以埋伏射殺了魏軍大帥張郃!
可返回成都之後才得知,原來是托孤之臣李嚴沒有按時辦好糧草,故而假傳消息說孫吳入侵,哄騙諸葛亮班師,反而誣告諸葛亮不知為何突然回返!六出祁山的優勢由此消散一空!
“賊子!”一聲怒吼傳來,原來是之前那朱姓大儒此時氣憤非常,手中浩然正氣就要朝說書先生打去,被那位鶴岚大儒攔住:“朱兄,暴躁了暴躁了……演的,是演的……”
那朱姓大儒長吐了一口氣,拱了拱手:“哎!失态了,失态了……這個李嚴,先生學的太像了!先生繼續,繼續!”
說書先生嘴角抽了抽。
就這麼一會,已經在死亡線上來回蹦跶兩次了!
得跟同行提個醒,在這些反派的模仿上,不用下苦工啊!
越用功,死的越快啊。
說書先生咳嗽了一聲,繼續往下說。
建興十二年春二月,孔明再次上奏,欲七出祁山。時任太史谯周出言反對。
谯周曰:“臣今執掌司天台,但有禍福,不可不奏:近有群鳥數萬,自南飛來,投于漢水而死,此不詳之兆;臣又觀天象,見奎星躔于太白之分,盛氣在北,不利伐魏;又成都人民,皆聞柏樹夜哭:有此數般災異,丞相隻宜謹守,不可妄動。”
孔明曰:“吾受先帝托孤之重,當竭力讨賊,豈可以虛妄之災氛,而廢國家大事耶!”
遂引兵三十四萬,分五路二進,七出祁山!
……
折柳書院。
孔天方放下了手中的書稿,愁眉不展,田海翼一臉疑惑。
“院首,何事不順?”
孔天方搖了搖頭,用手指點了點那三國的文稿,說道:“陳洛那小子要搞事啊!”
田海翼不解:“何以見得?”
孔天方歎了一口氣:“你看他在地一百零二回開篇,就渲染了不祥之兆!以他的文筆,絕不會無故落筆,隻怕有大事發生。”
田海翼回憶了一下,笑道:“怎麼?他還敢對諸葛孔明下手?”
“文相那邊都快要把孔明打造成我儒門的精神象征了!”
“哈哈哈……多慮了……院首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