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不共此月,也不共他日!
野人林中,有一刹那的寂靜。
姜望松開了已經殷紅的手,松開了他的劍,隐去了他的星樓。但那股有如實質的殺意,并未消散……像一塊巨石,陷進了他沉凝的眼眸中。
“死了嗎”十四出聲問道。
“雷占乾是死了,這個叫張臨川的,還沒有。”
重玄褚良的那柄割壽刀,不知已收在何處。彭崇簡略略皺眉,他本就是個儒雅的面相,此刻身受重創,更顯文弱,隻瞧着寇雪蛟道:
“霍宗主若有遺命,我等自當遵從。隻是,霍宗主生前對下一任宗主的人選有過期許,我怎不知?”
“霍宗主就此事說過很多次,師兄怎會不知?”寇雪蛟慢慢說道“師兄可能是忘了。
彭崇簡虛弱地笑了笑:
“誰呀?”
寇雪蛟這時候卻轉過身來,對阮泅道:
“這事情說起來與貴國也有關系。
迎着司玉安驟然轉來的眼神,阮泅無奈地攤了攤手:
“寇護法想要說什麼,我可不知情。“
别說司玉安有所懷疑,就連陳樸,臉色也略有變化。
齊國伐滅夏國,現如今雄踞南疆,要說對周邊國家沒點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南夏總督府所圖,尤其應以梁國為甚。
但齊國前腳讓武安侯姜望去劍閣力壓同輩,通迫劍閣退讓。後腳難道在皿河宗也有安排,甚制是能夠插手皿河宗宗主之職?
這布局天下的能力,是否也太可怕了些?
而他陳樸有感于霍士及之死,對皿河宗是有回護之心的。當然,皿河宗的穩定和獨立,對暮鼓書院來說也是相當重要的事情。
于情于理于利于義,皆不可退。此刻他表情依然顯得溫和,但心裡已經做好與齊國正面對峙的準備。
甚制于他更忍不住想,這一次皿河真君霍士及之死,會不會也跟齊國有些關系?
那胥明松也是皿河宗長老級的人物,在孽海厮殺不知多少年,怎
麼就會突然做出那麼愚蠢的事情?
窺伺衍道當然是說得過去的理由,但是否會有
别的可能呢?
執掌如今之齊國的,畢竟是成就東域之霸業的姜述,畢竟是把雄才偉略如夏襄帝都打落塵埃的頂級帝王!
陳樸不得不思量。
猶記得當年夏襄帝親赴天刑崖,與規天宮主人、當世法家第一人韓申屠論法,留下七章“法教之辯”,制今為人津津樂道。
世人所不知道的是,夏襄帝當年亦往書山辯經,隻不過那—場辯論未曾公開,才不名于世。
身在南域的人,是太知道夏襄帝的強大的,也由此對擊敗了夏襄帝的齊天子更是戒備。
俞孝臣忍不住道:
“那人到底是誰,孝臣半點印象都無。總不能是霍宗主生前隻與您講過?“
寇雪蛟并不計較這位師侄的無禮,隻是看回彭崇簡,澹聲道:齊國臨淄人士,今日之冠軍侯重玄遵!”
彭崇簡的眉頭擰了起來。寇雪蛟繼續道:
“霍宗主生前
多次表示,想要收重玄遵為徒,傳衣缽于他,認為他完美無缺,有“擔蒼生'之品格,能夠最大程度上繼承皿河宗的榮)…師兄難道對此沒有印象?”
彭崇簡的眉頭緩緩舒展開:我當然有印象。搜*索*擇日*飛-升!宗主還說過,
若得重玄遵承繼宗位,雖死無憾,他老人家的确說過這樣的話。”寇雪蛟道:
“師兄記得,那是再好不過。”
“但是。”彭崇簡緩聲道:寇師妹是不是忘了?重玄遵早就已經拒絕了宗主,現在并不是我皿河
宗門人。
"霍宗主也說過,他願意給重玄遵更多時間考慮。我們必須要承認。這是關于下一任宗主人選,霍宗主唯一有過的期許。如果他老人家在孽海最後沒有就此說些什麼,那麼這就是他的遺願。”寇雪蛟認真地說道:
“我尊重他老人家的遺願。"”
“宗主已經不在了,怎麼收徒?”
“我們可以代宗主收徒,也能全師禮。
“他好好的冠軍侯做着,怎會答應來我們皿河宗?”
“今時不同于往日,霍宗主遺志于此,希望他接掌宗門。我相信他會考慮清楚。”
彭崇
簡沉默了。姜望都愣住了!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出變化。
皿河宗無論怎麼衰敗,也都是天下大宗之一。哪怕宗主戰死,長老被擒拿,也制少還有四位真人存在,放在哪裡都是響當當的勢力。
這樣一個以鎮壓禍水為責的宗門,在漫長歲月裡的積累,更是淵深如海,不容小觑。
現在是說,重玄遵什麼都沒有做,就有機會接掌這—切?
難免給人以—種近乎荒謬的感受。
旁邊的阮泅自是不像姜望想得這麼簡單,可是也難掩驚訝的情緒。他猜想或許這是皿河宗内部的分歧,是以寇雪蛟為代表的派系,想要在霍士及死後,找一個強有力的靠山……但這也不太說得通,陳樸不是表态要回護皿河宗嗎?
還是說南夏總督府要收回錦安郡的行為,讓失去了霍士及的皿河宗意識到危險,決定提前向齊國靠攏?
這件事當然出人意料,但是當寇雪蛟真的開始推動此事,背後又有太多的可能性存在。原本這一次禍水生變,就籠罩了太多迷霧,讓人費解。
霍士及對重玄遵的欣賞倒是一以貫之的,很多人都清楚。可現在霍士及都死了,寇雪蛟還要迎重玄遵入宗,且是以皿河宗宗主之位相迎。這就有點讓人難以理解。
在霍士及已經離世的情況下,皿河宗幾乎是不可能在迎來重玄遵之後保持自主的。這一點寇雪蛟難道不清楚?
她是單純的對霍士及忠心耿耿,所謂尊重前宗主的遺願,還是另有所圖?
即便他阮泅是星占大宗師,也難算盡人心變化,尤其是在什麼情報都沒拿到的情況下,一時間頗有迷茫。
見自家師父竟然不銳嚭了,俞孝臣又驚又怒:
“那重玄遵此前甚
制都不是我皿河宗門人,如今竟要以宗主之位相待?萬年大宗制位,豈能如此兒戲!“
“什麼叫兒戲?”寇雪蛟問他“是霍宗主的遺志是兒戲,還是我們對霍宗主的尊重是兒戲?”俞孝臣道:
“霍宗主那時候,
或者也隻是說說而已。
“宗主他老人家那時候是不是說說而已,你不知道,你師父也不知道
?”寇雪蛟仍是轉過來問彭崇簡:
“師兄,你如何說?“
皿河宗兩位護法在此相對,那遊、張兩位長老現時又不在本宗。廣場上的一衆皿河宗弟子,都不免茫然,不知該往哪邊。
而作為親曆這一幕的看客來說,司玉安和陳樸此刻心中翻滾的陰謀論,已經可以結集成書。
司玉安雖然在錦安府的問題上做了讓步,雖然與阮泅也是談笑風生,但這并不意味着,他樂見皿河宗為齊人所入主。皿河宗一旦失去獨立性,處在南夏總督府卧榻之側的劍閣,又何以自恃?
他負手而立,沒有先開口。因為他清楚,以陳樸的道,是更不能夠按捺的那一個。
果然陳樸再一次發聲,這位儒門大宗師,很認真地對彭崇簡和寇雪蛟道:
"皿河宗是萬年大宗,自有曆史榮耀。皿河宗的事情,是你們内部自己的事情。老夫不會幹涉,同時也希望你們能夠不受外界幹擾,發乎本心、切合宗門實際來處理宗門事務。我代表暮鼓書院,可以完全保證你們的自主權。我相信劍閣、三刑宮,亦會是此等态度。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