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在事情剛剛發生,甚至隻有一個苗頭的時候,就将其解決,看起來無風無浪,波瀾不驚,其實卻更顯功夫。
相較于被逼到絕路,暴起反擊,送重玄遵去稷下學宮,通過許放牽連舊事打擊聚寶商會這兩步棋,重玄勝最近這兩次應對文連牧的方式更讓姜望贊歎。
簡單、直接,毫無波瀾,輕松就把事情抹平了。
所以姜望其實也很好奇,這胖子又準備了什麼應手。
“你打算怎麼做?”姜望問。
重玄勝啧聲道:“我還是别說了,我這種人,彎彎繞繞,怕你頭暈!”
“也是。”姜望把着他的手道:“我容易頭暈,也就适合研究研究道術,練練劍!正好我的新劍式還有些不完滿,你陪我演練一下?”
“瞧你說的。”重玄勝臉上的肥肉一顫一顫,又生生堆出笑來:“對了,你剛才問什麼來着?我怎麼打算,對吧?我們是至交好友,你有疑惑,我還能不告訴你麼!”
他說着,話鋒一轉:“現在整個臨淄都知道王夷吾開始跟我短兵相接了,正是我對聚寶商會下手的好時候!”
先前十一皇子姜無棄一敲打,重玄勝就立刻停手,給予了相當程度的尊重,也表現得非常的謹慎。
在這種與王夷吾短兵相接的時候,再回過頭去打聚寶商會,倒的确令人意想不到。
就連姜望與他在同一陣營,也都沒有想到:“的确是出其不意的一步,打死聚寶商會也很必要。但在現在這個時候,它是最緊要的事情嗎?蘇奢現在裝死,整個聚寶商會偃旗息鼓,也根本沒辦法給王夷吾幫助,無視它不是更好?收拾了王夷吾再回頭也不遲吧?”
“怕就怕,收拾完王夷吾,或者被王夷吾收拾完,風頭已過。蘇奢不用再裝死了。”重玄勝搖搖頭:“要不是上次我拿住了他的命門,逼得他隻能縮頭縮尾,他可比文連牧難對付。”
姜望有自己的考量,并不因為重玄勝智略過人就索性放棄思考:“就像戰鬥,相較于同時面對兩個對手,先解決一個對手,再解決另一個對手,一定是更好的選擇。王夷吾不是易與之輩,蘇奢也不是,你不要太大意。”
“你說得對。但我們面對的不僅僅是戰鬥,我們要考慮的也不僅僅是勝利本身,不僅僅是對手。台上台下,都需要看到。”
重玄勝解釋道:“你知道文連牧是什麼人嗎?連續五年全軍兵演兵法第一,年輕一代這幾年最有名的兵法天才,于兵法一道的聲名,一度直追軍神的大弟子陳澤青。”
“當然兵法并不等同于權謀,在臨淄他也未必能有在戰場上那麼如魚得水。我說這些也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你要知道,這種人既然被王夷吾請動了,苦心積慮的對我出手,會沒有考慮到我對他的反擊嗎?”
“我現在得到的消息有很多,每天都能看到非常多的機會。但我一個都不敢去抓,因為我不知道哪一個是他的陷阱。在一腳踩進去之前,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我為什麼要針對,反擊他呢?費而不惠,明白嗎?”
其實一直以來,重玄勝都在這些方面很用心的指點姜望。
因為他很清楚的知道,姜望并不愚蠢,更多隻是缺乏這些方面的見識。
“競争主要着眼于兩點,削弱對手,強大自身。我們不一定要隻盯着前者看,小家子氣。”重玄勝說道:“如果我一口吃掉聚寶商會,僅靠王夷吾自己,還能撐得住嗎?”
姜望被說服了。
同樣一個問題,重玄勝的确比他看得更遠,也更深刻。
能夠撬動重玄遵幾乎闆上釘釘的家主位置,這胖子的能力越來越被所有人、也包括他姜望所認識。
“吃掉……聚寶商會。怎麼吃?”姜望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聚寶商會畢竟是這樣巨大體量的存在,能把蘇奢打得裝死,已經很令人震驚了。
要說吃下聚寶商會,組建未久的德盛商行還遠沒有這個胃口,哪怕四海商盟也做不到——若能做到,慶嬉豈會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