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董阿在朝堂上,公然指責大将軍皇甫端明,怒斥他獨攬軍權。
還用了一個非常嚴重的詞,“或有異心”。
結局就是皇甫端明依然穩如山嶽,董阿被發配至楓林城,從此退出莊庭權力中心。這還是國相杜如晦力保的結果。
除非皇甫端明倒台,否則大概終此一生,都無法再回到新安城了。
……
董阿的心情,沒有幾人能真正體會。
直到整件事情塵埃落定,他才回過頭,看着今年新生中最出彩的人物:“你今天找我有事?”
姜望本已做好決定,但事到臨頭,又遲疑起來。
畢竟這不是什麼小事情,而是關系到身家性命。
他遲疑着道:“弟子不知該不該說……”
董阿轉身便走:“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說。”
姜望:“……”
……
一直等回到了院中,姜望還跟在身後。
董阿也不理會,徑自去了靜室,在蒲團上盤膝打坐。
似乎如果姜望還不說話,他就要開始修行了。
“董師!”
姜望下定決心,一下子直接跪伏于地,久久不肯擡頭。
這是他第一次對董阿行如此大禮,也因而能使人明白,他的認真和堅持。
但董阿隻是淡淡地道:“起來說話。”
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仿佛沒有什麼事情能使他動容。也沒有什麼人和事,能夠改變他。
姜望擡起頭來,面向董阿跪坐。
他眼睛微紅:“董師,在我彙報之前,我希望您能答應我。以後幫忙照看我的妹妹姜安安。除了她,我沒有什麼可牽挂的了。”
董阿皺眉道:“要交代後事,等你死的時候再交代。”
姜望醞釀了整晚的情緒就這麼被打斷了。
他默默地收拾心情。
過了好一陣,才繼續道:“我懷疑白骨道在醞釀新的陰謀,自從獻祭了小林鎮之後,又被城主在三城論道上殺了一輪,所有人都以為他們離開了莊國。
但其實他們從未離開楓林城域,甚至于他們的巢穴就在城衛軍駐地附近的牛頭山!
現在已經遷走,具體遷到哪裡我不清楚。
還有,方鶴翎已經是白骨道的人了,在替他們做事。我懷疑還有更多的人跟他們有牽扯,或者被控制,他們有一個叫做白骨之種的東西,很稀有,但是能夠完美的控制一個人。”
董阿靜靜地等他說完,才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姜望頓了一會兒,說道:“我在執行調查任務的時候,發現方鶴翎有問題。昨晚,其實追蹤方鶴翎的,除了緝刑司那名暗哨,還有我。
我們追到牛頭山,遇到了埋伏。
那名緝刑司暗哨被殺了……但是他們說我是白骨道子降世,未來将是白骨道的聖主。認為我跟他們是一夥的。”
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坦白。
這個決定無疑十分艱難。但他還是這樣決定了。
隻是一個學生對師長的信任。
隻是一個少年,在己身安危和全城安危之間,做出的一個樸素選擇。
他不知道他将面臨什麼。
甚至于他已經做好了董阿大義滅親的準備,畢竟他所敬重的這位院長,從來都是剛直不阿,眼中容不得沙子。
“你怎麼想?”董阿卻問。
“啊?”
“對于他們說你是白骨道子這件事。你怎麼想?”
姜望垂頭沮喪道:“我好像真的是……”
“我問的是……”董阿又重複了一遍:“你怎麼想?”
姜望猛地擡頭:“我當然不願意!我絕對做不出屠戮平民的事情,做不到殘害無辜,做不到亵渎亡者,無法泯滅人性!我甯可死,也不想加入白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