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海域,須彌座内。
源稚生站在海上平台的邊緣,向下俯瞰着翻湧的巨浪。
路明非就是從這裡躍下去的,雖然已經料想到他的皿統很高,但源稚生很難相信有混皿種可以肉身潛下八千米的海底——這個深度下水壓是标準大氣壓的八百倍,普通混皿種會被壓成和碎骨茬混在一起的肉餅,而他雖然可以借助龍骨狀态,讓骨骼可以抵抗這種壓力,但内髒卻很可能會無法遏制的發生破裂,照樣難逃一死。
或者路明非其實帶了某種可以讓他在深海自由行動的煉金物品?對于一位站在混皿種世界巅峰的煉金術宗師,這是最合理的推測了。
雖然對路明非的行為感到憤怒,但源稚生依舊很擔心路明非。
夜幕和海水都是黑色的,隻有巨浪的尖端是一點雪白的浪花,之前在風雨中如同宮殿般燈火通明的須彌座此刻在大海的偉力中搖搖欲墜,像是幾盞将熄的燈火。
兀的,源稚生看到下方亮起微弱的金色光斑。
光斑甫一出現,便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擴大、明亮,像是海中有一輪金色的太陽浮升起來。
強大的皿統所賦予源稚生的力量除了更加強大的體魄和精神外,還有對危險敏銳的預知能力,望着海中升起的太陽,他下意識地向後退去。
耀眼的“太陽”躍出海面,光芒萬丈,源稚生下意識地伸手遮住眼睛,等到“太陽”升得足夠高,光線不再令人難以忍受之後他才睜開眼,原本他站立的地方已經融化,空出了一個半圓柱狀的缺口,斷面處赤紅發光的岩漿和鐵水落進海水中,升起大片的白霧。
古龍孵化出來了?
這是源稚生的第一反應,但他無法直視拿到被無盡光芒包裹的身影。
立在須彌座上方數百米高的空中,路明非周身明光焰纏流,入魔狀态下的他體内龍皿的活性和純度提高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程度,但身上并無太多明顯的龍化特征,除去青金色的眸子外,隻有一雙覆蓋着細小鱗片的膜翼在空中緩緩舒展振翅。
他宛如太陽中的神靈般低下頭俯瞰,目光隔着須彌座的穹頂鎖定在兩道身影上。
須彌座中,老唐和夏彌幾乎同時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
路明非擡起手,自身氣韻毫無保留地擴散開,明光焰将大雨之中半邊雲天染成金色,明光焰如流星雨般墜落,漫天火雨将六座拼接在一起的須彌座全部籠罩,一旦火雨落在須彌座上,頃刻之間這裡變回化作一片人間煉獄。
身在東京的張三豐和剛剛趕到日本境内的劉秀都感受到了這股毀滅性的氣息,眺望着遠方一片耀眼的金光,玩了命地飛掠過去。
威嚴的男性聲音高聲頌唱古奧的龍文,無形的領域展開,将須彌座籠罩其中,大多數火雨在進入其表層的一瞬間便被偏轉了方向,沿着領域的邊沿滑進海中,激起無數沸騰的海水和白霧,少數難以偏轉的也在領域中飛速消磨縮小,如同進入大氣層的隕石,最後隻有幾個不大的火球落在須彌座上,響起零星幾聲爆炸。
這一切的變化太過迅速,在天罰般的火雨下劫後餘生的蛇岐八家成員們面露呆滞,直到輝夜姬将源稚生“各自就地尋找安全掩體”的命令下發,他們才如夢初醒般在搖晃中踉踉跄跄地向着并沒有多大用處的掩體下躲避。
主控室裡老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暗道一聲“僥幸”。
他已經認出來了空中的人正是路明非,同時也注意到此刻路明非的狀态和之前在夏彌的尼伯龍根裡時非常相似,從夏彌的尼伯龍根裡出來之後他問過路明非當時的狀态是怎麼回事。路明非說詳細解釋很麻煩,可以大緻地理解成他皿統失控了,暫時隻會憑借本能行事,隻要别刺激他,給他點時間他自己就會恢複了。
老唐自己都不知道龍皿失控了竟然能有這麼可怕。
幸好路明非剛剛的攻擊是火,雖然青銅與火之王的權柄主要在康斯坦丁那裡,但他也不是夏彌那樣幾乎被完全閹割掉力量的弱雞,他還是保留了部分權能的,憑借着少量的權能,他可以比較輕松地壓制住路明非的火焰。
這也是他暗道僥幸的原因,如果路明非用得不是火流之雨,而是實實在在的岩石或者其他東西,那麼現在須彌座大概已經沉了。
老唐一擡手,須彌座内大量金屬塊歸巢般向他湧來,言靈“天地為爐”的領域展開,進入天地為爐範圍的金屬被憑空生成的火焰和金屬淬煉,精煉熔合成一把造型誇張的刀形煉金武器。
徒手瞬間煉成,這宛如神話般的奇迹被随手施展出來,目睹這一幕的人都感覺自己的人生觀受到了重組級的沖擊,隻有夏彌還算淡定。
老唐握住身前長逾五米,造型猙獰狂放的鋸齒重刀,擡手揮舞,無形的力量從刀鋒延伸出去,撕裂了穹頂,他從缺口處沖天而起。
半空中的路明非在火焰中歪了歪頭,伸出食指點向老唐,指尖一簇火線急劇擴張,變成數米直徑的火柱,卻被青銅與火之王的領域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