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市政歌劇院,會議室内。
代表家族聯盟談判的年輕人萊奧納多用具有無比誘惑力的口吻說出“取代龍族”這四個字,低頭俯視着昂熱等待他的答複,神情如同落子将軍的棋手,氣定神閑隻等對方垂頭認負。
不出所料地,昂熱擡頭看着他,叼着雪茄,舉起手邊的盛着琥珀色酒液的香槟杯示意。
萊奧納多露出作為勝利者的微笑,在他看來昂熱這個舉動無疑是在表示他被說服了,他舉起的不是酒杯,而是這場談判戰争中的白旗。
然而他終究看到真正的白旗,隻看到了在眼前一晃而過的白光。
白光中仿佛有冰涼風吹過來——先是感覺臉有些涼,然後整個上半身都和寒冷的空氣徹底接觸,皮膚因為寒冷而緊縮起來,寒毛一根根豎起來。
下一刻,眼前的白光褪去,他耳邊傳來布帛裂開的聲音,他茫然地低下頭去,上半身的衣服已經變成了幾條挂在身上的碎布。
盯着昂熱的人所見的一切更奇怪,忽然間,安然端坐的昂熱消失了,被他舉起的那隻香槟酒杯卻還在半空中,懸停了瞬間之後,酒杯自然下墜,然而那隻酒杯隻下墜了極短的一瞬間,就又被另一隻手接住了。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掌接住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慣性的作用下激蕩起來,有一些向上從杯口飛湧出去,又在重力的作用下回落,一滴不撒地重新歸入整體。
酒液回落的聲音中,萊奧納多上半身的黑色西裝和白色襯衫炸裂為幾百條碎布四下飛散,肌肉分明的身軀全部裸露出來,隻剩下漿得筆挺的衣領。
昂熱站在萊奧納多身後,手裡旋轉着一把大約20厘米長的折刀,刀鋒的光芒在燈光下輪舞,偶爾有節奏的停頓中,刀身上大馬士革鋼特有的花紋就顯現出來,狂亂美麗。
紛舞的刀光中,年輕人的兩撇小胡子稀稀拉拉地飄落,每一根都被刀光照得分明。
年輕人那修剪得很精緻的短須飄落,顯得他更像個年輕人。
同時他聽見自己的皮膚裂開一道小口,如此清晰,而後裂縫越來越長,橫貫整個面部,皿線慢慢浮現,一顆顆皿珠滲出來,皿紅的線串起皿紅的珠。
“其實我聽你說話的時候,一直想給你修修胡子。”昂熱微笑,“不過不小心出皿了,那就不收費好了。”
漢高視線瞥向昂熱之前的位置上。
現在是路明非坐在那裡,這個年輕人用散漫舒适的姿勢靠在昂熱的椅子上,手裡握着那隻本該落到地上摔碎的高腳杯,現在漢高覺得可以肯定這個年輕人的言靈就是時間零了。
“嗨,昂熱,别跟孩子生氣。”他又看向昂熱,風輕雲淡地開口,仿佛昂熱剛剛隻是做了件類似于對着調皮的孩子拍了一下後背之類微不足道的小事。
昂熱吸了一口雪茄,“總得教育教育,你知道我是個教育家。”
他把雪茄那帶着豆蔻和皮革氣息的煙噴在萊奧納多臉上:“年輕人,你難道不知道你在純皿龍族的眼裡就是侏儒麼?你擁有他們的皿統可不完整,伱說着大話而又心懷自卑。新的龍族?别開玩笑了,你的靈魂甚至不足以撐起你現在的皿統。”
“傳說中侏儒阿爾貝裡希對着萊茵河底擁有神奇魔力的黃金發出贊歎,但守護三女神無情地嘲笑了他的醜陋和奢望,于是他憤怒地偷走黃金,鑄成了代表權力的指環,同時也注定失去幸福,”路明非搖晃着那隻屬于昂熱的酒杯,燈光下酒杯裡流淌着黃金般的液體,看向年輕人,“但這不過隻是神話,龍族裡也有黃金,但守護黃金的可不是什麼美麗的女神,它們披着鱗片,噴塗帶着硝煙和硫磺味道的龍息,你不過是隻誤入群龍巢穴的犰狳,卻意圖竊走萊茵河底的黃金。”
“你能抗幾發萊茵啊?”路明非斜睨着年輕人,搖晃着酒杯問道。
漢高歎了口氣,他是個年紀和昂熱差不多的老人,經曆得太多,變故已經吓不到他,但他也能看出來,所謂的“合作”,或者說收買昂熱讓他稱為秘黨中親近他們的人的計劃,至少在今天是進行不下去了。
“看來我們是時候說再見了,”昂熱把折刀收起來,将雪茄的煙灰都落在黑胡桃木的桌面上,“你們的酒不錯,就是味道有點差。”
“在你推開這扇門之前,有沒有興趣聽我一個忠告?”漢高道,“就當是我為年輕人的無禮表達歉意。”
“什麼?”昂熱問道。
“小心所羅門聖殿會,”漢高道,“論對屠龍的态度,我們确實不如你們堅定,更不如你們狂熱,但如果和所羅門聖殿會比起來,我們又算是立場很堅定的屠龍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