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樣的他被放出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同一時間,當夜之君王的聲音咆哮如雷,震蕩着這片世界上所有擁有精神的生物時,此時的青港城裡,盜火者站在了高高的牆上,背後是翻開的羊皮卷,臉上是滿滿的無奈表情。
夜之君王以一敵三,迎下了藏杖人、蒼白之手、黑皇後三位終極,且占了上風。
這即使在終極層面,似乎也是一個難以讓人相信的結果。
畢竟都是終極,誕生于同一個地方。
彼此之間的層次,也沒有高下之分。
但仔細想想,這似乎又是一種必然,并不出乎人的意料。
終極的對抗,更多的在于特質。
幾乎沒有終極會選擇借自身的精神力量去直接沖撞,它們的優勢在于最強大的精神污染。。
而精神污染作用于一個人的身上,便也與其精神内核有着微妙的聯系,平時這一個人身上的哪種特質最為明顯,便越容易受到哪種污染,而恐懼,一直都是荒野上每個人的底色。
野心與欲望,甚至是驕傲,自然也是有的。
但在荒野之中苦苦求生,這些情緒,早就被排擠到了自身精神的邊緣。
因此,在這一片以幾十萬人的腦海為戰場的對抗之中。
恐怖大魔王就是無敵的。
當然了,雖然如今彼此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但看到了夜之君王的狂暴與猖獗,盜火者還是心裡隐隐覺得有些不太放心,尤其是此時的夜之君王正背對着自己,那麼方便下手……
“唉……”
最終,盜火者搖了搖頭,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在這一刻,城外正高高立于半空,俯視這個世界的夜之君王,也忽然莫名的哆嗦了一下。
“奇怪,為什麼剛剛後背有點發涼?”
“……”
“……”
城外的終極與混亂的流民已經被擋下,城内的局勢也已經得到了控制。
自東方海上繞行而來的深淵蠕蟲,在終極的特質角度來講可以說沒有對手。
因為它幾乎可以吞噬任何性質的精神力量。
但如今的它,卻已經被盜火者借用“知識”擋下。
它仍然在瘋狂的吞噬着自己面前的一切,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止,永遠也不會吃飽。
但是,這些在終極之中,意識最弱的蠕蟲,卻并沒有意識到,此時的自己,已經被盜火者引入到了一本本的書裡,又從一本本的書裡,被引入到了盜火者身後展開的羊皮卷内。
若是有青港的人此時打開了一本書藉去看,就會發現,書裡的内容是錯亂的。
所有的文字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不停的攀爬扭曲,蠕動。
像是變成了一隻隻的蟲子。
而這,也正是盜火者用來對抗深淵蠕蟲的方法。
用無窮的知識去填飽永遠也不會被填滿的饑餓腸胃。
盜火者無法在正面戰場上擊敗深淵蠕蟲,但他可以将蠕蟲封印在真理之卷中。
同樣的,在越來越多的深淵蠕蟲被引入到了羊皮卷時,青港剛剛生出的混亂,也已經得到了平息。一個又一個剛剛被深淵蠕蟲吞噬了某些情緒,因而感知與思維都發生了異變的青港居民,在這一刻,也都竭力的控制住了自己。少部分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的,也已被清理。
城防部的軍隊,還在趕往青港的每一個街道,維持秩序。
雖然混亂的形勢仍然存在,群衆還沒能全數進入地下掩體。
但是,這一場直接潛入了青港城内,造成的危機,已經悄無聲息的被掐滅在源頭。
……
……
“怎麼會這樣?”
“小小一個青港,難道就讓我們卻步不成?”
但同樣也在青港面臨的危機悄然解決之時,剛剛在一次交手之中吃了大虧的藏杖人、蒼白之手,以及黑皇後,内心裡的壓抑與憤怒,則已無法形容,有種不甘從内心湧動起來。
這明顯是一個無法接受的結果。
尤其是對于藏杖人與蒼白之手而言。
他們本來就沒能成為第一批降臨到現實的終極,後來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的降臨計劃,又在火種城被窺命師打斷,還因此吃了大虧,一個被奪走了一隻手,另一個則是被強行拿走了部分本源,如今終于降臨到了現實,本該是搶回先機,孰想居然又在夜之君王面前吃了虧?
本源丢失太多,墜階已在邊緣。
它們身為終極,絕對無法接受這樣一個結果。
“神之權柄……”
藏杖人低沉歎惜,聲音裡有了些懊惱與痛恨的味道。
他迎着夜之君王的嚣張與瘋狂,隻能硬着頭皮向前趕來,周身殘餘的鐵鍊飛舞。
原本,這是他留下來對付暴君的。
他們這一次的目标,本來就是暴君,以青港為餌,讓暴君投鼠忌器。
但沒想到,僅僅是夜之君王,就讓他們吃了這樣大的一個虧。
如今他們已無法再等,因為這一刻,自己面臨的已不是先機不先機,而是自身位階。
因此,做出這個決定,是内心有着掙紮,且痛恨又無奈的。
低聲喊出了這句話的同時,支配鎖鍊大部分都已經被恐懼所摧毀的他,猛得撕開了自己的身體,頓時更多的鎖鍊,從他的身體裡面像蝙蝠出洞一樣飛了出來,黑壓壓的遮天蔽日。
而在這種混亂的,瘋狂的黑暗裡,又隐隐有光亮從他的身體深處亮起。
随着光芒減弱,才可以看出,那是一柄權杖。
一權無質卻有形的,被無窮無盡的,最為純粹且高質量的精神力量扭曲而成的權杖。
它藏在藏杖人的身體之中。
在這權杖出現的一瞬,藏杖人已經為數不多的支配鎖鍊,忽然根根挺直,猶如黑色的利劍,以他為中心,飛快的向外延伸了出來,每一根鐵鍊,都在瞬間穿透了數千個頭顱。
像是一根根的鐵釺,将周圍無窮的人給串了起來。
然後開始有無窮無盡的精神力量,仿佛失去了自控能力,向着藏杖人瘋狂彙聚。
就連周圍的大地,也忽然震顫,像是發生了十級地震。
周圍地面變得烏黑,片片開裂,露出了暗紅色的傷口,岩漿從裡面噴湧而出。
無人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大地開裂,露出了岩漿。
但每個人都可以感受到那種壓抑到極點的瘋狂氣息,感受到自身的意識與思維漸漸流失。
如同工蟻見到了蟻後,有一種天然的被支配感。
無窮的幻想開始在腦海裡紛呈。
甚至看到了一根根粗大的觸手,從地底延伸了上來,揮舞着伸進了天空。
而迎着那觸手的延伸,每一個看到了它的人身體都出現了虛影。
那是因為精神力量都無法被自己的身體鎖住,開始躍躍欲試,想要離開自己的身體。
……
……
“唰……”
同樣也在這一刻,惶急的蒼白之手,驟然臉色冰冷,深深的藏進了别人的精神世界。
他本已急不可耐,想讓藏杖人亮出他的底牌。
但真的看到了這柄權杖出現時,第一時間,感受到的卻隻有恐懼。
黑皇後同樣如此,咬緊了牙關,美麗的臉龐此時甚至因為肌肉繃緊,有了醜陋的意味。
神之權杖!
最初死亡時,被盜走的權杖。
當初正因為藏杖人盜走了神之權杖,所以自身反而受到了限制,無法第一時間來到現實。
但是這權杖也給予了他野心,使得他妄圖打造地獄,直接以新神的身份降臨現實,隻是計劃被阻止,誰也沒有想到,這神之權杖第一次在現實亮相,居然會是出現在這麼一個戰場。
……
……
“啊喲……”
父親在看到了權杖的第一瞬間,夜色便快速收縮。
沒來得及收縮的力量,甚至都已經隐隐有被神之權杖奪走的征兆。
他不僅收縮了力量,甚至第一時間就想逃走。
隻是臨逃走前,忽然微一猶豫,向着娃娃所在的精神宮殿方向看了一眼。
“呼……”
同一時間,青港城内的盜火者,身後的羊皮卷也猛得合上。
所有的精神力量為之一沉,深淵蠕蟲被他封印在了羊皮卷内,但卻沒想到,根本沒有給人一個喘息的機會,便看到了神之權杖出世,瞬間攪動起了讓人無法想象出來的巨大漩渦。
“真正的挑戰來了嗎?”
他低低歎惜,遠遠看去,但就連他也無能為力。
……
……
“出了什麼事?”
同一時間的精神力量研究基地,勝利的笑容還沒有爬到臉上,衆人便忽然感覺到了那種強烈的壓迫感,精神力量的急劇不穩定,使得每個人都頭疼欲裂,仿佛腦袋出現了裂隙。
蘇先生已經擡腿就向着直升機跑去,但跑了幾步,腿就軟了。
他欲哭無淚的轉頭看向了白教授,破口大罵:“老白你大爺的,你……”
但是他罵了一半,便忽然住了口。
因為他看到,這一刻的白教授正站在了基地的邊緣,位置還在變化着的精神宮殿前面。
看起來,就好像是他作為一個普通人,擋在了精神宮殿前面。
外面正有一層層水流也似的精神力量湧來,雖然因為夜之君王還在基地的周圍,因此外圍湧來的精神力量,盡數被夜色擋住,等同于過濾了一遍,因此精神力量的沖擊,沒有外圍那麼強烈,可對于他一個普通人來說,仍然受到了極大的傷害,身體如同篩子般在抖。
但他仍然咬緊了牙關擋在娃娃的精神宮殿前面,一步也不肯讓。
這讓蘇先生與準備按着軍事策略暫且撤退再轉進的沈部長,都微微怔了一下。
“老白,你在做什麼,快跑啊……”
他們顫着聲音大叫了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不是被淹沒在了精神亂流裡。
仿佛是聽到了他們的喊聲,白教授身體微微顫了一下,轉過了身來。
隻見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扭曲,鮮皿順着鼻孔流了出來。
但他卻努力的擠出了一個笑容,微微張口,低聲說道:“這是我們的計劃啊……”
聲音太弱,幾乎沒有人聽到。
但是每一個看到了他的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态度。
精神,是種奇妙的東西。
有時候,不必通過語言或是文字,也一樣也可以讓人形成交流。
于是,所有人都微微猶豫了一下,整個基地裡的惶恐中,似乎有些微妙的氣氛出現。
這些感受到了神之權杖的威能,從本能層面開始畏懼的人。
普通人,普通人裡面的研究人員,開始面面相觑。
有人低低歎惜,有人輕輕搖頭,有人滿臉恐慌,有人明明眼淚都快流了出來,但卻一邊低頭揉着自己的眼窩,一邊擡起自己顫抖到幾乎發軟的腿,慢慢的走了回去,與白教授并肩。
先是保姆小隊,然後是陳立清教授,然後是陳菁,然後是中心城的研究團隊領隊,然後是沈部長。青港的研究人員……最後時,就連蘇先生,也抹了一把臉,站在了衆人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