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瘋瘋癫癫的家夥在幹什麼?”
當加冕小醜的舞台拉起了幕布,開始了這一場怪誕的表演時,周圍陷入了一片安靜。
在虛無少女的保護下,始終以挑釁的目光看着陸辛的黑衣主教,猛得意識到了不對。
在陸辛瘋狂向他進攻時,他臉色冷硬,甚至眼神挑釁,如今陸辛停下了,他卻臉色驟變。
他憤怒的把目光投向了加冕小醜,牙齒幾乎都要咬碎。
但小醜的表演,進行的很快,以一種狂歡式的節奏推進,黑衣主教甚至沒有足夠的時間對它的那場表演進行阻止,又或者說,被陸辛震懾并幾乎毀滅的詭異,也不足以去阻止。
而那隔着層層空間和他對視的加冕小醜,則在表演快結束時,一點點卡頓般的轉過頭來。
向他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笑容裡充滿了瘋狂與神秘。
黑衣主教心裡忽然充斥了一種極度擔憂的不确定性,猛得轉頭看向了陸辛。。
……
……
此時的陸辛正靜靜的站在了原地,身上的黑色粒子顫動到了極點,卻又忽然靜止。
如同一片洶湧的火焰正在瘋狂的爆開,卻在爆開的一瞬間,被人按下了快門。
于是,那種即将毀滅一切的壓抑,以及内中更為瘋狂的力量,便都在這一刻凝固。
陸辛的雙眼漆黑,仿佛兩個深邃的洞。
但他卻一動不動,似乎在認真的聽着什麼動靜。
“最重要的是,是希望……”
“你隻是你,是我們家裡的頂梁柱,也是我們的依靠……”
“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很多人,要将他們的命運強加給你,但那是不對的……”
“沒有任何人的命運應該被剝奪,能做我們自己,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
“……”
媽媽的話語,正輕盈的在他腦海内響起。
這溫柔而體貼的聲音,居然在一時間,壓過了陸辛腦裡的雜亂,使他猛然感受到了清醒。
然後,一種奇異的恐懼與疏離感,讓陸辛感覺自己似乎變成了兩個人。
他擡頭向着那個意識深處,殘破宮殿裡的影子看了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的看向這個目光。
但實際上,自己對這個目光已經很熟了。
因為他從小就看着自己,冷漠的,無動于衷的,看着自己,讓自己感受到了無窮的壓力,讓自己始終喘不過氣來,讓自己總是永遠的沉浸在灰色的世界,無法感受到輕盈與活潑。
但自己看着這個目光,甚至感覺在照鏡子。
這種目光的力量就是這樣,始終讓自己以為,這是自己的目光。
但其實不是。
陸辛在這一刻,内心裡甚至生出了一種瑟瑟發抖的感覺,他忽然想到了很多東西。
或者說,人。
比如,一開始在街角邊的咖啡店裡,幸福的生活着,品嘗咖啡的人。
比如在運輸公司裡,認為自己是秦燃的人。
比如在開心小鎮,日複一日的,保持着臉上微笑的人……
被污染的人。
陸辛忽地警覺,自己也是被污染的人。
自己,正在逐漸成為某個污染源的一部分,因而失去自我。
“應該毀了他們不是嗎?”
在陸辛想到了這一點,甚至感覺到了某種顫栗時,有聲音在自己的腦海裡響起。
陸辛都不知道這是有人在向自己說話,還是隻是自己生出了某個念頭。
他輕輕的說着,似乎極度的平靜,又似乎極度的瘋狂:“是他們将你迫害。”
“是他們讓你擁有了這種灰暗的人生!”
“是他們毀掉了你的家,是他們想要毀掉你的生活……”
“所以,憤怒不是應該的嗎?毀掉他們不是應該的嗎?”
“你應該毀掉他們,你應該讓他們付出最大的代價……”
“因為你是神。”
“因為暴君的威嚴,絕不容許任何人亵渎……”
“……”
“是的……”
在他說到了毀掉對方的話時,陸辛第一時間,便已做出了回答。
這不需要他回答,他的“自我”,便回答了這句話。
但緊接着,陸辛便忽然又搖起了頭,聲音裡充滿了疑惑:“但這是我家的事啊……”
這一刻,黑色粒子的顫動,忽然停滞了稍許。
“我是一個人……”
陸辛慢慢的,卻很認真的說道,或者說,是他内心裡,生出了這樣的思想:
“有人等着我回去,也有人等着我去拯救……”
“我沒有功夫把心思放在毀滅世界上面,因為光是保護好自己的生活就很忙了……”
“……”
“懦弱,膽怯,短視……”
在他這種想法生起的時候,忽然之間,腦海裡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腦海裡所有的呓語,忽然都統一了起來,變成了潮水一般的憤怒大吼。
仿佛一個咆哮的怪物,正在陸辛的腦海裡怒吼,指責着此時的陸辛,怒斥他的想法。
陸辛隻是靜靜的聽着,感受着那種無邊的憤怒。
感受着那仿佛整個地獄的火焰都壓在了自己心間的沉重感……
他隻是沉默的承受着,等自己稍稍抗過了壓力最大的瞬間,才緩緩的開口:
“是的,沒有憤怒的人是蠕弱的……”
“但是,被憤怒控制住的人,卻是愚蠢的,不是嗎?”
“……”
“唰!”
在陸辛說出了這句話,或者說,生出了這個念頭時,周圍忽然變得安靜。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沒有毀滅這個世界的野心,所以……”
“比起失去之後宣洩的怒火,我更希望不要失去……”
“……”
陸辛聲音低低的,但卻堅定了内心的這個想法,聲音低低的道:
“你不是我,我們家的事,也不需要外人插手……”
“……”
所有的瘋狂吼語,傾刻之間退去,像是巨大的岩石,忽然浮出了水面,也是同一時間,那道殘破宮殿裡的目光,傾刻之間,距離陸辛越來越遠,慢慢的,退回了陸辛的意識深處。
他的目光裡帶着失望,與隐隐的憤怒。
而陸辛,則是靜靜的看着他,目光平靜,一直目送他消失。
……
……
思維從未有一刻,如此時這般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