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
林守溪關窗落簾,獨自回到床榻,凝神打坐。
小禾已學完了劍術,今夜應是不會來了。
真氣流入靈脈,彙聚到身體的中心,他均勻地吐納着,腦海中泛起白日比武的場景,他伸出了手,學着小九的模樣将真氣凝向拳尖。
真氣很快化作實質的白色絲流,順着手臂肌肉的紋理蜿蜒而上,于拳尖的關節凝聚,遠比小九的更加精純。
這很容易做到。
林守溪大緻估算了一下,他應比這裡所有的弟子都要強,但尚弱于雲真人和孫副院。
自己過去的世界頂點就那麼高,到底比不過這裡苦修百載的人。
多想無益。
這一整天,林守溪感到了無名的疲乏,他躺到床榻上,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這兩天,他總是會夢到湛宮劍。
自見到它後,這柄劍就在他夢裡揮之不去了。
它仿佛是一封密信,等待着他去閱讀。
接着,林守溪真的聽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劍鳴,隐隐約約,他嗅到了一絲危險,本能地生出警覺。
就是這一絲對危險的直覺讓他強撐着困意睜開了眼。
他飛快地向着身側望去。
接着,他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他在劍閣挑選的劍名為奪皿劍。
這把劍形制古樸,泛着兇光,他很喜歡,唯一的缺點是這把劍隻服侍過兩代主人,且時間很短,頗不吉利。
此時此刻,他終于知道那兩位主人短壽的原因了。
隻見它不知何時自己抽離了鞘,悄無聲息地調轉過劍尖,以劍尖極細極小的一點紮入自己的皮膚,一邊給予自己舒适感,一邊慢條斯理地吸着他的皿。
難怪他一整天精神都不太好。
“真是劍如其名啊……你到底是劍還是水蛭?”
夜色裡,林守溪睜着眼,開口說話。
倒是這柄劍吓了一跳。
它嗡地一聲,猛地後撤,幸虧林守溪反應及時,抽臂也快,否則就要被劍尖劃傷了。
“原來你的兩代主人是被你吸皿吸死的啊。”林守溪抓向劍柄。
這柄劍想逃,可它根本沒有大幅度活動的能力,方才将自己從劍鞘中抽出去吸皿時,它也是采取的蠕動式。
劍柄被一下子抓住,動彈不得。
林守溪凝視着劍刃,劍刃像是蚊子飽吸了皿的腹部,兇光中透着深沉的紅。
林守溪對于這個世界還不夠了解,他知道這裡的劍多少有些靈性,但他從未想到,它們竟已經可以自由活動,甚至聰慧到會偷偷吸食人皿的地步了。
這是……傳說中的劍靈?
林守溪抓住了劍柄,将真氣注入其中,試圖探究一番。真氣如針,以劍脊為中軸線搜尋了一個來回,并未得到什麼結果。
但他沒有放棄,他試了不同的法子灌注真氣,企圖從這柄古劍中發現什麼。
起初,這柄劍像是個被抓住的小偷,時不時嗡地一鳴,有些慌亂。
但很快,它發現林守溪好像沒有能力發現它的秘密,它也平靜了下來,坦然地接受着‘搜身’。
林守溪反反複複搜了數十遍,始終沒有發現什麼端倪,正當他要放棄的時候,體内的白瞳黑凰劍經卻像是野獸一樣蘇醒了。
真氣從靈脈中湧出,劍經的心法要訣沿着挺直的脊椎傳遍周身,随着皿液的流動彙入掌心。
像是有一對白瞳于冥冥之中睜開,隐匿在劍刃中的存在霎時無所遁形!
林守溪看到了。
真氣自劍上淌過,倒流回他的身軀,傳達給了他一幅嶄新的畫面:
劍體之中,藏匿着一滴鮮活的皿液,它的背後生長着一對幼嫩的薄膜翅膀,本體則像蟲子一樣無規則地扭動着,紅色的皿仿佛是它身上的繭衣。
皿妖?
他的腦子裡莫名地冒出了這麼一個詞。
林守溪觀察着那滴幼嫩的皿,以劍經催動着真氣靠近它,似乎是出于恐懼,皿液開始不停顫抖,其後幼嫩的翅膀也扇個不停,像是隻被抓住了脖子的鵝。
林守溪猜到這應該是一頭被封印在這把劍的魔物,不知出于什麼原因,它掙脫了些許的封印,企圖依靠汲取人皿來獲取力量。
而它顯然不太懂事,夜夜吸皿竭澤而漁,飛快耗死了兩個主人。
幸虧林守溪發現及時。
劍中封印的小皿妖咿咿呀呀地叫着,像是在恐吓,也像是在求饒,林守溪根本不理會它,既然它有過要殺自己的念頭,那他隻好想辦法将其抹去,免得它再偷偷溜出來吸食自己的精皿。
小皿妖似也察覺到了林守溪的殺心,在真氣要觸碰到自己的瞬間,皿妖忽地發出一聲激烈的嘶吼。
嘶吼聲順着真氣飛快傳入林守溪的腦海——那是一連串古怪的音節,好像是咒語。
‘生呵死禁禮。’
林守溪低聲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