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閉關室踏出。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保持着一個獨特坐姿的少女,正靜靜的呆在閉關室外面,在吐納天地靈氣修行,正是陸詩韻。
七品武者還需要依賴各種樁姿來引天地靈氣入體,但六品武者就可以通過運轉真元,來靠吐納的方式汲取天地靈氣了。
陸詩韻并未察覺到陳沐的出現,仍然還閉着眼睛坐在那裡。
“咦。”
陳沐看了她一眼,卻是露出了一絲訝異。
并不是因為陸詩韻的修行,也不是她的修為,而是在靈視的視線中,隐約的看到,她身上糾纏着一根若有若無的黯淡絲線。
如果僅僅隻是這樣,陳沐倒也不會太過驚訝,隻是這根若有若無的黯淡絲線從虛空中一直延伸了出去,另一端卻是纏繞在了他的身上。
“這是……”
陳沐眉頭微蹙。
以前他也曾觀察過陸詩韻,但從未看到過這條奇怪的絲線。
陳沐嘗試了一下,試圖以心魂之力去将其扯斷,但一觸之下,卻是看得見摸不着,哪怕是運用了心劍,也斬不到這根若有若無的線。
不過他如今的境界,已經是凡人的心魂所能達到的極限,來到了天人的界限,已經能夠隐約的觸碰到另一岸那片浩瀚無垠的天地,雖還不具備洞悉萬事萬物之秘的大智慧,但也已經有了‘小智慧’。
隻是幾個念頭轉過,陳沐就明白了這絲線是什麼。
因果。
這是因果之線。
陸詩韻将他帶到陸家,為他指路,幫他找到了古桑村,這就是兩人之間締結下的因果,以這種絲線的方式呈現在他的靈視之中。
之前的他境界不夠,哪怕是到了二品,依然看不見因果,現在登臨二品術師的頂點,來到了天人的界限,才終于有了洞悉因果的能力。
“因果麼……”
陳沐看着這根若有若無的絲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些事情。
到了如今這個境界,能看到因果之線是有理由的。
二品術師的極限,代表着凡人的圓滿,而下一步就是從這個圓滿之中‘跳出去’,超脫出這個束縛,擺脫天地的拘束。
而這個過程中,一切世俗凡塵的因果,都等同于束縛。
身上沾染的因果越少,踏出那一步就會越容易。
正因為如此,到了這個境界之後,便能看到世俗的因果之線,需要去了結一份份過去的因果,将這些因果之線全部都一一斬斷,去除束縛。
這一刻。
陳沐感覺到前方的一切都無比的清晰。
“二品術師想要再往上走,最基礎的路線,應該就是将‘武道’提升到頂點,使靈肉交融,再斬斷世俗凡塵的一切因果束縛,由此從凡塵中跳出來,徹底超脫出去。”
“過去誕生的那幾位二品術師,應該都沒有走到我現在的境界,看不見因果之線,也就想不到這些……而且他們的境界本身就有點問題。”
在很久之前,陳沐就已經隐約的察覺到,自己和其他術師冥冥中似有不同,隻是他也曾觀察過其他術師,并未能找到這種不同的源頭。
但如今的他已經能看到因果之線,看到許多以往看不見的東西,現在再去看一看那些術師,或許就能印證自己一直以來的一個想法了。
此外。
他也确定了一件事。
術師必然是有修行路線的!
既然他如今的層次,能明确的判斷出該如何往上走出超脫的那一步,那麼前面的每一步應該也都有一條路線能夠修煉上來。
以他如今的境界,再加上從皿玉尺中得到的許多明悟,他覺得自己往前逆推的話,或許真的能推出一條術師的修煉體系。
不過,
陳沐短時間内沒有去推演的想法。
一方面是推演這種東西,需要耗費很長很長的時間,可能需要幾年,甚至可能需要幾十年。
另一方面,術師既然有修行路線,且消失在了曆史中,必然是有其原因的,在沒弄清楚原因的情況下去做出改變,也是一件有危險的事情。
誰也不知道這背後究竟有什麼隐秘。
“還是太弱了。”
陳沐心中呢喃了一句。
雖然他已經登臨世間的頂點,但面對那些絕地,依然會感覺棘手,面對這些埋藏在曆史長河中的隐秘,仍然會感到忌憚。
他需要更高的境界,能無懼這一切的力量,能橫推所有的實力。
一品!
他要盡快踏出那一步,登臨一品之境!
沒有修煉體系無妨,沒有武道的境界也無妨,甚至是斬斷因果這一步,陳沐覺得自己或許都可以直接跳過。
即使不理會這些因果之線,憑借系統應該也能強行提升上去。
陳沐這邊思緒飄飛,一時間想的有些深遠。
前方。
陸詩韻卻是逐漸從深層的修行中蘇醒過來。
一睜開眼,就看到陳沐正站在她面前,似在思索着什麼。
陸詩韻短暫一怔之後,頓時被吓了一跳,連忙起身,向着陳沐行禮道:“詩筠拜見上仙,上仙您出關了。”
她的動作也将陳沐的思緒重新拉回。
目光在少女身上遊離了一圈。
這視線讓陸詩韻有一種仿佛整個人都被洞悉的清清楚楚,沒有半點隐秘能掩藏的感覺,讓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羞怯,但卻沒有什麼躲閃,羞怯之餘甚至還有一絲欣然。
旁人這麼肆無忌憚的打量,說是冒犯也不為過,但陳沐斬妖神,平四方,定南璃,乃是如今君臨南璃的一尊在世天仙,能被陳沐的目光多審視兩眼,甚至都算得上是一種殊榮。
陳沐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陸詩韻身上糾纏的因果之線。
他沒說話,陸詩韻自然也不敢出聲打擾,就隻安靜的站在原地,任由陳沐的視線打量着自己,心中既羞怯又忐忑,隐約又有一絲期待。
片刻後。
陳沐收斂視線。
“我要離開了。”
這是陳沐的第一句話,也讓陸詩韻感覺心跳一下子頓住,她知道陳沐多半是會離開南璃的,但是這也太過突然。
緊接着,她又聽見陳沐的第二句話。
“你想要什麼?”
陳沐很平淡的看着陸詩韻。
雖說有系統的存在,他即使不理會那些因果之線,應該也能将境界突破上去,但将欠下的因果還清總歸是好事。
陸詩韻心性聰慧,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露出一絲欣喜,向着陳沐下拜,道:“詩筠願意追随上仙,侍奉上仙左右。”
一直希冀的就是此時此刻。
不光是她,這也是陸家所希冀的,希望陸詩韻能得到一個追随陳沐并侍奉身畔的機會,這足以讓整個陸家都為此而繁榮一世。
陳沐看着俯首的陸詩韻,沉吟了一會兒,最終道:
“可。”
雖說讓陸詩韻追随,長期來看可能會糾纏更深的因果,但短期内卻是能一次性将她和陸家的因果全部都了結。
陳沐需要的也就是短期,因為他本就不會在這個境界停留太久。
……
一束殷紅的皿色長虹劃破天穹。
短短兩個時辰。
就來到了南璃與大元的邊境。
仔細看去,那一束皿色長虹,赫然是巨大化了的皿玉尺,其寬約有三尺,長約有三丈,通體泛着皿色的靈光,交織着一片片玄妙的道痕。
雖然隻是初步煉化,但陳沐對皿玉尺的操縱還是遠遠超過了亡蠡那種粗暴的用法,這件法器不但有殺伐之能,還能夠自由的放大縮小。
并且放大以後,能夠作為飛遁的法器,其速度比起自身駕馭遁光還要更快的多,甚至還能阻隔風壓,即便是普通人都能安然乘坐。
皿玉尺上有三個人影。
正是陳沐、李晨星以及陸詩韻三人。
得知了陳沐準許陸詩韻追随,陸家老祖連同整個陸家都是一片驚喜,隻是沒等他們做什麼慶祝,陳沐就帶着陸詩韻和李晨星直接離開了。
僅用兩個時辰,就橫跨萬裡,來到了南璃邊境。
南璃邊境和大元邊境之間,有一片山脈阻隔,其名為南璃山脈,這片山脈也算是一處險地,往往隻有宗師才能安然通過,不到宗師境界試圖穿越的話,艱難且危險。
正因為如此,宗師以下的人物,很少會貿然穿越,這也就使得南璃和大元之間極少有什麼交流,平時也很少有往來。
“南璃山脈……”
陸詩韻坐在皿玉尺的一側,俯瞰下方的那一片山脈,看着這處險地,隻覺得仿佛在看一片矮小的,平平無奇的山脊,心中波瀾起伏。
她從未離開過南璃,甚至連南璃山脈也沒有來過,隻知道這裡是一方險地,不是宗師的話,試圖穿過就得冒着一定風險。
但現在。
乘坐在皿玉尺之上,僅僅不到兩個時辰,就橫跨了大半個南璃,來到了南璃山脈,從這裡俯瞰下去,更是感覺到這片險地的渺小。
越是如此,也越能感受到陳沐所具備的無上偉力,已經遠遠超越了那些世俗武者,哪怕是宗師,對于陳沐來說也不過是一粒塵埃。
旁邊。
相比起陸詩韻,李晨星就要安定許多。
一方面是來的時候就是被陳沐攜帶,直接橫跨了南璃山脈,另一方面是他的性格本就有些木讷,也很少會有什麼情緒起伏。
隻是相比起來南璃的時候,他倒不再是一個尋常少年了,而是具備了九品境界的真正武者。
十二三歲這個年紀,僅用不到兩個月就踏入九品,聽起來是快的有些不可思議,但作為一位二品術師的記名弟子,那就又顯得很正常了。
前方。
陳沐并未說話。
他就這麼負手而立,站在皿玉尺的最前方,神色平淡,駕馭着皿玉尺從天穹上劃過。
綿延千裡的南璃山脈,僅僅隻是頃刻之間,就橫跨過去。
越過了南璃山脈,前方出現的是一片浩瀚的平原,一眼望不見盡頭。
“回來了。”
陳沐放緩了一些速度,并輕輕的呼了口氣。
曆時一個多月,
終于回到了大元。
去的時候他還隻是一個尋常的三品術師,在南璃一路披荊斬棘,化解一個個執念,艱苦前行,如今歸來之時,終于是登臨了二品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