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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男頻 武俠仙俠 雲襄傳

第六章 交換

雲襄傳 潇騰 6634 2023-04-12 00:15

  朦朦胧胧不知過得多久,雲襄被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驚醒,他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門外立刻傳來武忠的小聲禀報:“公子,你的辦法起作用了!有百姓向咱們提供劫匪的下落!”

  雲襄立刻從迷糊混沌中徹底清醒,開門便問:“人在哪裡?”

  “公子先别着急,待老奴伺候公子梳洗後再見客人吧。”一旁傳來一個熟悉滄桑的聲音,雲襄轉頭望去,臉上泛起暖暖的微笑:“筱伯,你們終于趕來了。”

  筱伯笑道:“不隻我們趕來了,你看老奴還給你帶來了誰?”

  筱伯身後閃出一個樸實憨厚的少年,對雲襄抱拳道:“雲大哥好!”

  雲襄一見之下驚喜萬分,不由拍拍少年的兇膛:“你怎麼也來了,寺裡幾位師兄知道麼?傷好了麼?”原來這少年正是上次為救雲襄而受傷的羅毅,見雲襄問起,他挺起兇膛道:“傷全好了!寺裡幾位師兄聽說雲大哥要去邊關協助鎮西軍抵禦瓦剌人,都支持我來邊關幫助雲大哥。上次圓通方丈與魔門勾結,幸虧雲大哥揭破魔門陰謀,才使少林這千年刹免堕魔道。所以師兄還讓我率十八羅漢一起趕來,助雲大哥抗擊瓦剌。”說着向樓下一指,隻見樓下十八武僧,齊齊向雲襄合十為禮。

  少林十八羅漢曾與雲襄并肩作戰,圍困過寇焱,所以都不陌生。雲襄連忙下樓與衆僧見禮道:“諸位師父能為國出力,抗擊瓦剌,這才是我佛莫大的慈悲,雲襄替天下百姓謝謝你們!”說完一揖不起。

  衆僧紛紛還禮道:“公子過譽了,除魔衛道,原也是咱們的本分。”

  雲襄與衆人見禮後,招呼武忠安排衆僧住下來,然後将羅毅、筱伯帶到自己的房間,問起别後情形,才知羅毅被寇焱擊傷後,在寺中養了一個多月才好,羅毅從寇焱口中知道瓦剌即将進犯大同,他知道雲襄決不會袖手不管,所以傷勢痊愈後立刻就禀明寺中長老,請命去邊關協助雲襄抗擊瓦剌。圓安、圓祥感激雲襄揭破魔門陰謀,便差十八羅漢追随羅毅前來。羅毅趕到大同後遇到了筱伯,這才随筱伯一起趕來十裡坡。

  筱伯知道明珠在雲襄心中的分量,忍不住問道:“公子,劫走明珠郡主的匪徒,你心裡有底麼?”

  雲襄微微颔首道:“劫走明珠,既可阻止明珠回京為鎮西軍催讨糧饷,又可擾亂武帥心神,必要時還可作為人質向鎮西軍要挾。這是南宮放在為瓦剌的入侵做準備,他冒我之名行事,就是要将我引來十裡坡,以免我協助武帥改進邊關的防衛布置。”說到這雲襄苦澀一笑,“他卻不知道,我在武帥面前,根本就是個閑人。”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筱伯忙問。

  雲襄道:“咱們先見見送來劫匪線索的百姓,在救回明珠之前,我也沒心思幹别的事。”

  一個容貌猥瑣的老者被武忠帶了進來,雲襄和悅色地問道:“老人家怎麼稱呼?”老者舔舔幹裂的嘴唇,惴惴道:“小老兒姓何,排行老九,所以别人叫我何老九。”

  “原來是何老伯。”雲襄點點頭,“聽說你有那些劫匪的消息?”

  何老九嘿嘿一笑:“小老兒原來是這家客棧老闆的親戚,生意忙的時候也到這裡來幫忙。五天前這裡來了幾個人,給了周老闆幾十兩銀子買下這家客棧。周老闆走後,鎮上的人還以為他們買下了周老闆的客棧接手做生意,哪裡想到他們是要在這裡幹上一大票,那個掌櫃小老兒幾年前正好見過,他可是這一帶鼎鼎大名的人物!”

  “他是誰?”雲襄忙問,見何老九笑而不答,他讓筱伯拿出一張百兩銀票遞過去。何老九接過銀票看了又看,然後仔細收入入懷中,這才道:“他原是黑風寨的二當家,人稱朱屠戶的朱彪。”

  “黑風寨在哪裡?你又怎麼會見過他們的二當家?”雲襄皺眉問。

  “黑風寨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小五台山上。”何老九說到這突然有些尴尬,讪讪笑道,“前些年小老兒的遠房侄子得罪了人,被黑風寨的人掠上山去,小老兒曾上山去求過情。馬老大沒見着,倒見了二當家朱彪。”

  武忠接口道:“黑風寨的老大叫馬溫,原是走南闖北的馬幫老大,後來在小五台山上落了草,手下有百十号弟兄,靠着販點私鹽、搶點镖貨賺點辛苦錢。官府也曾派兵剿過,隻是那裡山勢連綿,大軍尚未上山,那些匪徒就逃得沒了影,大軍一走他們又像老鼠一樣鑽回來,官府剿了幾次無功而返,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馬溫竟敢劫走夫人小姐,我看是活得不耐煩了。我這就回大同向武帥請示,帶兵踏平黑風寨!”

  雲襄搖頭道:“兵貴神速,回大同請兵恐怕已經來不及。再說人馬太多目标就大,匪徒隻要往深山裡一藏,咱們就束手無策。”說着他轉向何老九:“不知何老伯能否立刻帶我們去黑風寨?若能找回夫人小姐,在下願以千兩銀子酬謝。”見何老九有些猶豫,雲襄讓筱伯拿出一張千兩銀票,他将銀票一撕兩半,遞給何老九半張,“這是定金,隻要找到劫匪,我就給你剩下的半張。”

  何老九仔細看看銀票,“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好!小老兒這就帶你們去黑風寨。”

  雲襄向武忠示意:“你帶何老伯去準備一下,一炷香後咱們就出發。務必在天亮前趕到小五台山。”

  武忠領何老九退下後,雲襄拉過羅毅,在他耳邊耳語片刻,羅毅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雲大哥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小五台山屬于五台山的支脈,山勢不高,地勢也不算險,要在這裡落草為寇,還真得有點絕活才行。黑風寨就處在接近山頂的一處山坡上,不是何老九在旁指點,雲襄以為那不過是一處山間的村寨。

  “雲公子,從這條小道繞過去,就是黑風寨後門了,那裡直通後山,是山匪們特意留下的逃命線路。小老兒年老體衰,爬不了那麼高的山,就領公子到這裡吧。”雖然離黑風寨還很遠,何老九還是本能地壓着嗓音說話,此時月色正明,将山坡上那簡陋的山寨照得一清二楚,遠遠望去就像一群靜靜的怪獸。

  雲襄對何老九點點頭:“多謝老伯,待咱們救出夫人小姐,自會付你賞金。”說着他向武忠打了個手勢,“咱們從小路繞到後門,趁夜沖進山寨。”

  武忠看看自己身後兵卒,連同筱伯、張寶也不過二十多人,不禁遲疑起來:“公了想憑咱們這些人偷襲黑風寨?”

  雲襄點點頭:“咱們人數雖少,但匪徒不過是些烏合之衆,加上黑夜不明底細,一旦遇襲第一個反應就是往深山逃命。咱們并不是沒有機會的。”

  武忠看看險要的山勢,一咬牙:“夫人是在我手上被劫的,就算赴湯蹈火,末将也決不會皺一下眉頭。”“那好!咱們走!”雲襄一揮手,衆人立刻跟在筱伯身後,向黑風寨後方摸去。

  有筱伯在前方探路,半個時辰後,衆人總算摸到山寨後方。從近處看,山寨越發顯得簡陋,甚至還有被搗毀的痕迹,想必山匪們知道這兒無險可守,官兵一來就得棄寨而逃,所以不願在建築上下太多工夫。

  

  雲襄讓衆人稍事休息,然後對筱伯和張寶示意。三人心領神會,一前一後向山寨摸去,片刻後就如狸錨般翻過山寨的栅欄,将山寨後門打開。

  雲襄見他們得手,立刻向武忠示意。武忠向衆兵卒一揮手:“随我來!”衆人尾随着雲襄與武忠,悄然摸進寨中,正待四下放火制造混亂,突見四周火光亮起,數十支火把将山寨照得如同白晝,無數衣衫褴褛的山匪從黑暗中現出身形,将雲襄等人圍了個水洩不通。“不好,咱們中埋伏了!”武忠正待率衆突圍,就聽一陣弓弦聲響,一排長箭帶着刺耳的呼嘯釘在衆人腳下,将二十多人逼得擠成一團,不敢輕舉妄動。

  黑暗中響起一聲長笑,一個身影越衆而出,連聲歎道:“公子襄啊公子襄,你也有今天!”說話間他已來到衆人面前,衣衫雖破舊肮髒,但舉手投足中那份優雅與從容一如往昔。正是當年以風流潇灑聞名江南、如今卻流落江湖近似乞丐的南宮放。

  “果然是你!”雲襄也是一聲歎息,二人四目交對,眼中俱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确實是我!”南宮放得意一笑,“我原本沒想到能将你引來,所以隻在十裡坡留下了一名線人,水質堂堂千門公子襄,居然被一個不入流的老千給騙來,看來明珠郡主在你心目中,确實有着不同尋常的地位。”

  “夫人和孩子在哪裡?”雲襄冷冷問。

  “她們在安全的地方,這個你倒不用擔心。”南宮放淡然一笑,“抛開咱們之間恩怨不談,有一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希望你能為我解惑。”

  “請講!”

  “你已經有了富甲天下的财富,也有如日中天的名望,還東奔西跑四處管什麼閑事?”南宮放痛心疾首地追問,“你已經擁有别人夢寐以求的一切,為什麼還要破倭寇、抗魔門、壞我大事?以你的孤高自傲,不為名、不為利、不為權,究竟是什麼讓你拿身家性命去冒險都不在乎?”

  雲襄嘴角泛起一絲微笑,擡頭仰望星空:“你不會懂,永遠都不會懂,像你這樣可以為了權勢地位出賣國家民族的人,怎麼可能理解我的向往和追求?”

  “我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被你逼的!”南宮放一掃先前的優雅,臉漲得通紅,目光灼灼地瞪着雲襄吼道,“我本是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有着大好前途。是你奪走了我的一切,逼我隐姓埋名浪迹江湖,像狗一樣東奔西逃,如果不是這樣,誰會投靠魔門,誰又會為野蠻人做事?”

  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南宮放向左右掃了一眼,稍稍平靜了一下情緒,對雲襄笑道:“我雖無法理解你的所作所為,不過以你的聰明才智,相比能用最簡單的語言讓我明白。”

  望着眼前的南宮放,雲襄不由想起被他逼死的趙欣怡。他本該有滿腔仇恨,但此刻卻異常平靜,心中甚至升起一絲同情和憐憫,突然說出一句讓南宮放莫名其妙的話:“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所以我對你已沒有仇恨,隻剩同情和憐憫,因為,你并不真正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南宮放隻覺好笑,“我都不知道,你反而知道?”

  雲襄點點頭,自顧自道:“每一個人來到世上,剛開始都隻知‘為己’,這是動物的天性和本能。不過在他漸漸長大的過程中,他不斷感受到一種來自他人的關心和愛護,比如父母之愛、兄弟之情等等。在愛的感染下,他開始學着去關心他人,愛護他人,從而不斷感受到一種超越自私天性和本能的快樂,漸漸生出一種有别人動物本能的特性,那就是‘為他’。每一個人身上,都同時擁有‘為己’和‘為他’兩種矛盾的特性,而你我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兩種特性在你我身上的不同反映罷了。”

  見南宮放感覺茫然,雲襄繼續道:“一個人如果在成長過程中,很少感受到來自他人的關心和愛護,他就很難學會去關愛他人,那麼,他就永遠停留在初生嬰兒‘為己’的階段。這種人是可憐的,因為他們永遠體會不到幫助他人的快樂。”他頓了頓,用同情的目光望着南宮放,“從你的所作所為,我能想象你有一個缺乏關愛的童年,是童年的不幸造就了你的自私和惡毒,所以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

  南宮放一怔,跟着哈哈大笑:“堂堂千門公子竟然跟我說要去愛護他人?你還是我千門中人嗎?”他雖然用大笑掩飾了心中的震驚,但他卻掩飾不了心底的慌亂。由于生于世家望族,他的童年充滿艱辛。在他小時候,他的父親為了成為宗主、繼承家業,用盡了一切卑鄙的手段,将家族兄弟一一擊敗。從那時起他就知道,若他不能争得家業繼承權,将來的命運隻會比普通人還不如。所以從小他就生活在恐懼和競争當中,隻知用手段和頭腦去争取最大利益,渾然不知友愛為何物。

  雲襄歎了口氣:“你是個聰明人,也許不止一次追問過自己,像這樣費盡心機追逐權勢地位,究竟何時才是個盡頭。你越是追問,就越是迷茫,因為你無法找到心靈的平靜和生命的意義。這是每一個‘為己’者共同的疑惑和悲哀。”

  “哈哈,我疑惑?我悲哀?”南宮放大笑,不過隻有他自己知道,雲襄的話已像利箭擊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我隻知道,現在改為自己擔心的是你!”說着他向後招招手,幾個山匪漸漸逼近過來。

  雲襄望着南宮放身後那個木然無語的魁偉漢子,以及他身後那些面目模糊的山匪,從容地問:“這位想必就是馬溫馬大當家吧?方才南宮放的話你也聽到了,他讓你們挾持武夫人,并不是為了金銀珠寶,而是在為瓦剌人的南侵做準備。諸位雖然身在綠林,但依舊是響當當的漢字,豈可為瓦剌人做事?瓦剌人一旦入關,你們山下的妻兒老小,親朋好友,恐怕也難逃厄運吧?”

  山匪中響起一陣竊竊私語,他們之前并不知道綁架明珠是作何用,聽雲襄這一說,頓時懷疑起來。南宮放見狀,擔心節外生枝,連忙目視身旁的二當家朱彪。朱彪心領神會,立刻高喝道:“别聽這千門公子襄挑撥離間,空口誣蔑。快把他拿下,逼他吐出聚斂的錢财,咱們下半輩子就不用再幸苦做山匪了,放箭!”

  話音剛落,就聽四周傳來一陣騷亂和驚叫,就見周圍埋伏的箭手從四處飛了起來,先後落到場中,像麻袋一樣疊成四個人堆,一動不動,不知死活。跟着就聽四周傳來佛号聲和招呼聲,有人在暗處向雲襄禀報:“雲大哥,咱們已照計劃将黑風寨包圍,隻等大哥下令拿人。”山匪中其他沒有被擒的人一聽這話暗自驚懼,連忙四下張望,黑黢黢看不見有多少人馬。雲襄見狀會心一笑,他知道羅毅已率領十八羅漢在暗中控制了黑風寨四周的制高點。

  南宮放經驗老道,聽出四周并沒有多少人,急忙喝道:“大家别怕,他們沒幾個人。大夥兒并肩上,先擒下公子襄,他們就不敢再妄動!”

  雲襄見衆山匪有的猶豫不決,有的躍躍欲試,他盯着南宮放身後的馬溫道:“馬大當家,如果你繼續為南宮放做事,他日瓦拉入侵,你就是千古罪人!”

  見馬溫還有所猶疑,武忠也喝道:“馬溫!我已差人給武帥送信,他已派大軍星夜趕來。你若再執迷不悟,大軍一到,你就算逃進深山,咱們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挖出來!”

  馬溫沉吟良久,終于沉聲道:“公子襄,我馬溫雖然是匪,卻也知道漢奸做不得。挾持吳夫人之事,是朱彪與南宮放勾結而做,其他弟兄并不知情。”說到這他指向場中那些生死不明的箭手,“不知公子可否放過我這些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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