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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男頻 武俠仙俠 淩天冥劍

第五百一十一章 磨劍

淩天冥劍 潇騰 7213 2023-04-12 00:16

  黑衣小姑娘腼腆一笑。www.

  白衣書生突然一扯身上那件金醴法袍,然後往她腦袋上一罩,瞬間黑衣小姑娘就變成一位白衣小丫頭。

  隻是白衣書生的雪白長袍裡邊,竟然又有一件白色法袍。

  陳平安眼神清澈,緩緩起身,輕聲道:“等下不管發生什麼,不要動,一動都不要動。如果你今天死了,我會讓整座北俱蘆洲都知道你是啞巴湖的大水怪,姓周,那就叫周米粒好了。但是别怕,我會争取護着你,就像我會努力去護着有些人一樣。”

  然後陳平安轉過身,視線掃過渡船一樓和二樓,不急不緩,淡然道:“高承,我知道你就在這艘渡船上,忍了這麼久,還是沒能想出一個确定可以殺我的萬全之策?是你離開老巢之後太弱了,還是我……太強?要是再不動手,等到了春露圃,我覺得你得手的機會,會更小。”

  渡船所有人都沒聽明白這個家夥在說什麼。

  隻有屈指可數的渡船乘客,依稀覺得高承這麼個名字,好像有些熟悉,隻是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

  渡船隻是在雲海之上,緩緩而行,沐浴在陽光下,像是披上了一層金色衣裳。

  陳平安一拍腰間養劍葫,聚音成線,嘴唇微動,笑道:“怎麼,怕我還有後手?堂堂京觀城城主,骸骨灘鬼物共主,不至于這麼膽小吧,随駕城那邊的動靜,你肯定知道了,我是真的差點死了的。為了怕你看戲乏味,我都将五拳減少為三拳了,我待客之道,不比你們骸骨灘好太多?飛劍初一,就在我這裡,你和整座骸骨灘的大道根本都在這裡,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了。”

  隻要是高承,自然聽得到。

  也一定聽到了。

  陳平安笑道:“是覺得我注定無法請你現身?”

  一位躲在船頭拐角處的渡船夥計眼眸瞬間漆黑如墨,一位在蒼筠湖龍宮僥幸活下,隻為避難去往春露圃的銀屏國修士,亦是如此異象,他們自身的三魂七魄瞬間崩碎,再無生機。在死之前,他們根本毫無察覺,更不會知道自己的神魂深處,已經有一粒種子,一直在悄然開花結果。

  兩個死人,一人緩緩走出,一人站在了窗口。

  兩個已死之人,面帶笑意,各自以心湖漣漪言語,其中一人笑道:“除了竺泉,還有誰?披麻宗其餘哪位老祖?還是他們三人都來了,嗯,應該是都來了。”

  另外一人說道:“你與我當年真像,看到你,我便有些懷念當年必須絞盡腦汁求活而已的歲月,很艱難,但卻很充實,那段歲月,讓我活得比人還要像人。”

  陳平安視線卻不在兩個死人身上,依舊視線巡遊,聚音成線,“我聽說真正的山巅得道之人,不止是陰神出竅遠遊和陽神身外身這麼簡單。藏得這麼深,一定是不怕披麻宗找出你了,怎麼,笃定我和披麻宗,不會殺掉所有渡船乘客?托你高承和賀小涼的福,我這會兒做事情,已經很像你們了。再者,你真正的殺手锏,一定是位殺力巨大的強勢金丹,或是一位藏藏掖掖的遠遊境武夫,很難找嗎?從我算準你一定會離開骸骨灘的那一刻起,再到我登上這艘渡船,你高承就已經輸了。”

  寂靜片刻。

  那個站在窗口的死人開口道:“是靠賭?”

  陳平安依舊是那個陳平安,卻如白衣書生一般眯眼,冷笑道:“賭?别人是上了賭桌再賭,我從記事起,這輩子就都在賭!賭運不去說它,賭術,我真沒見過比我更好的同齡人,曹慈,不行,馬苦玄,也不行,楊凝性,更不行。”

  他以左手卷起右手袖子,向前走出一步,再以右手卷起左手袖子,又向前走出一步,動作極其緩慢,仰起頭,清風拂面,抖了抖袖子,兩袖卷起之後,自然再無春風盈袖,“我設想過鬼斧宮杜俞是你,故意躲在糞桶裡吃屎的刺客是你,小巷中拿出一顆小暑錢的野修是你,贈予我水囊的年輕镖師是你,甚至那個與黃袍老祖對峙的老僧是你,也想過身邊的小丫頭會是你。沒辦法,因為你是高承,所以‘萬一’就會比較多,多到不是什麼千一百一,就是那個想什麼就來什麼的一。所以我這一路,走得很辛苦。但是很值得,我的修心一事,從未如此一日千裡。我勸你在今天的本事大一點,不然我馬上就會掉頭去往骸骨灘,禮尚往來,相信我陳平安,你和骸骨灘會有一個不小的意外。”

  那個“渡船夥計”點頭笑道:“我信你,我高承生前死後,亦是從來不說那些有的沒的。”

  窗口那人恍然,卻是一臉誠摯笑意,道:“明白了。我獨獨漏掉了一個最想你死的人,該我吃這一虧。随駕城一役,她定然傷到了一些大道根本,換成我是她賀小涼,便會徹底斬斷斷了與你冥冥之中那層關系,免得以後再被你牽連。但既然她是賀小涼,說不定就隻是躲進了那座宗門小洞天的秘境,暫時與你撇清因果。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高承因為你們這對莫名其妙的狗男女,犯了一個極端相反卻結果相同的錯誤。她在的時候,我都會對你出手,她不在了,我自然更會對你出手。你的想法,真有意思。”

  陳平安伸出大拇指,擦了擦嘴角,“我跟賀小涼不熟。罵我是狗,可以,但是别把我跟她扯上關系。接下來怎麼說,兩位金丹鬼物,到底是羞辱我,還是羞辱你高承自己?”

  有一位背劍老者緩緩從船尾那邊走出,應該是住在了另外一側的渡船靠窗房間,但是不知為何,高大老人的腳步有些搖搖晃晃,臉龐扭曲,像是在做掙紮,片刻之後,長呼出一口氣,同樣是以聚音成線的武夫手段,感慨道:“每一個栓不住的自己,果然都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你也當引以為戒。”

  在老人出現之後,渡船之外便有人合力施展了隔絕小天地的神通。

  老人全然不以為意。

  陳平安問道:“需要你來教我,你配嗎?”

  那個老人凝視着那個白衣年輕人,笑了笑,“你真确定,當下是自己想要的那種主次之分?”

  陳平安眉心處,滲出一粒猩紅皿滴,他突然擡起手,像是在示意外人不用插手。

  他一拍養劍葫,本名小酆都的飛劍初一就懸停在養劍葫的口子上方,他獰笑道:“飛劍就在這裡,我們賭一賭?!”

  

  老人看着那個年輕人的笑容,老人亦是滿臉笑意,竟是有些快意神色,道:“很好,我可以确定,你與我高承,最早的時候,一定是差不多的出身和境遇。”

  老人出現之後,非但沒有出劍的迹象,反而就此停步,“我現在隻有一個問題,在随駕城,竺泉等人為何不出手幫你抵禦天劫?”

  陳平安以左手抹臉,将笑意一點一點抹去,緩緩道:“很簡單,我與竺宗主一開始就說過,隻要不是你高承親手殺我,那麼就算我死了,他們也不用現身。”

  老人點頭道:“這種事情,也就隻有披麻宗修士會答應了。這種決定,也就隻有現在的你,以前的高承,做得出來。這座天下,就該我們這種人,一直往上走的。”

  老人微笑道:“别死在别人手上,我在京觀城等你。我怕你到時候會自己改變主意,所以勸你直接殺穿骸骨灘,一鼓作氣殺到京觀城。”

  老人仰頭望向遠方,大概是北俱蘆洲的最南方,“大道之上,孑然一身,終于看到了一位真正的同道中人。此次殺你不成,反而付出一魂一魄的代價,其實仔細想一想,其實沒有那麼無法接受。對了,你該好好謝一謝那個金铎寺少女,還有你身後的這個小水怪,沒有這兩個小小的意外幫你安穩心境,你再小心,也走不到這艘渡船,竺泉三人興許搶得下飛劍,卻絕對救不了你這條命。”

  老人抖了抖袖子,窗口死人和船頭死人,被他一分為二的那縷魂,徹底消散天地間。

  兩個死人這才真正死去,瞬間變作一副白骨,摔碎在地。

  老人伸手繞過肩頭,緩緩拔出那把長劍。

  陳平安竟是紋絲不動。

  老人大笑道:“就算隻是我高承的一魂一魄,披麻宗三個玉璞境,還真不配有此斬獲。”

  老人拔出長劍後,一寸一寸割掉了自己的脖子,死死盯住那個好像半點不意外的年輕人,“蒼筠湖龍宮的神靈高坐,更像我高承,在骸骨灘分出生死後,你死了,我會帶你去瞧一瞧什麼叫真正的酆都,我死了,你也可以自己走去看看。不過,我真的很難死就是了。”

  一位遠遊境的純粹武夫,就這麼自己割掉了自己的整個頭顱。

  頭顱滾落在地,無頭屍體依舊雙手拄劍,屹立不倒。

  渡船之上,瞬間就又隔絕出一座小天地。

  三位披麻宗老祖聯袂出現。

  兩位男子老祖分别去往兩具白骨附近,各自以神通術法查看勘驗。

  佩刀竺泉站在陳平安身邊,歎息一聲,“陳平安,你再這樣下去,會很兇險的。”

  但是陳平安卻說道:“我以自己的惡念磨劍,無礙天地。”

  竺泉欲言又止,搖搖頭,轉頭看了眼那具無頭屍體,沉默許久,“陳平安,你會變成第二個高承嗎?”

  陳平安一言不發,隻是緩緩抹平兩隻袖子。

  竺泉隻是望着那具屍體,眼神複雜,“我對京觀城和高承,自然恨之入骨,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内心深處,一直很敬重高承。”

  陳平安隻是轉過身,低頭看着那個在停滞光陰長河中一動不動的小姑娘。

  穿着那件法袍金醴,似乎愈發顯黑了,他便有些笑意。

  再黑也沒那丫頭黝黑不是?

  竺泉笑道:“不管怎麼說,我們披麻宗都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

  陳平安搖頭道:“隻是扯平了。”

  她收回視線,好奇道:“你真要跟我們一起返回骸骨灘,找高承砸場子去?”

  陳平安搖搖頭,“先讓他等着吧,我先走完北俱蘆洲再說。”

  竺泉啞然失笑。

  陳平安轉頭問道:“能不能先讓這個小姑娘可以動?”

  竺泉點點頭。

  刹那之間,從黑衣變成白衣的小姑娘就眨了眨眼睛,然後愣住,先看了看陳平安,然後看了看四周,一臉迷糊,又開始使勁皺着淡淡的眉毛。

  陳平安蹲下身,笑問道:“你是想要去春露圃找個落腳地兒,還是去我的家鄉看一看?”

  小姑娘問道:“可以兩個都不選,能跟你一起走江湖不?”

  陳平安笑着搖頭,“不可以唉。”

  小姑娘皺着臉,商量道:“我跟在你身邊,你可以吃酸菜魚的哦。”

  陳平安還是搖頭,“去我家鄉吧,那邊有好吃的好玩的,說不定你還可以找到新的朋友。還有,我有個朋友,叫徐遠霞,是一位大俠,而且他剛好在寫一部山水遊記,你可以把你的故事說給他聽,讓他幫你寫到書裡去。”

  小姑娘有些心動。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使勁扯了扯身上那件竟然很合身的雪白袍子。

  陳平安笑道:“你就繼續穿着吧,它如今對我來說其實已經意義不大了,先前穿着,不過是糊弄壞人的障眼法罷了。”

  小姑娘隻是搖頭。

  陳平安隻好輕輕一扯衣領,然後攤開雙手,法袍金醴便自行穿在他身上。

  竺泉啧啧出聲。

  好家夥,從青衫鬥笠換成了這身行頭,瞅着還挺俊嘛。

  陳平安把她抱到欄杆上,然後自己也一躍而上,最後一大一小,坐在一起,陳平安轉頭問道:“竺宗主,能不能别偷聽了,就一會兒。”

  竺泉笑了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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