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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男頻 武俠仙俠 淩天冥劍

第五百六十六章 無聲處

淩天冥劍 潇騰 6932 2023-04-12 00:16

  披麻宗的跨洲渡船,擁有浩浩蕩蕩的英靈力士拖拽,在雲海奔走,風馳電掣。

  渡船在牛角山渡口,緩緩靠岸,船身微微一震。

  陳平安和崔東山走下渡船,魏檗靜候已久,朱斂如今遠在老龍城,鄭大風說自己崴腳了,最少小半年下不了床,請了岑鴛機幫忙看守山門。

  陳平安笑道:“送我們一程去落魄山腳。”

  魏檗如釋重負,點點頭,三人一起憑空消失,出現在山門口。

  岑鴛機看到三人後,剛要站起身,見那三人已經開始登山,其中那位年輕山主朝她點頭緻意,然後伸手虛按,示意她繼續練拳,岑鴛機不擅長那些虛頭巴腦的客套寒暄,對這位年輕山主印象也很一般,就順勢坐回闆凳,閉上眼睛,繼續駕馭一口純粹真氣,遊走百骸。

  魏檗問道:“都知道了?”

  陳平安點頭。

  崔前輩留了一封遺書在落魄山竹樓,不在二樓,而是放在了一樓書案上,信封上寫着“暖樹拆封”。

  按照老人的遺願,死後無需下葬,骨灰撒在蓮藕福地随便某個地方即可,此事不可拖延。此外不用去管崔氏祠堂的意願,信上直接寫了,敢登落魄山者,一拳打退便是。

  魏檗解釋道:“裴錢一直待在那邊,說等到師父回山,再與她打聲招呼。周米粒也去了蓮藕福地,陪着裴錢。陳靈均離開了落魄山,去了騎龍巷那邊,幫着石柔打理壓歲鋪子的生意。所以如今落魄山上就隻剩下陳如初,不過這會兒她應該去郡城那邊購置雜物了,再就是盧白象收取的兩位弟子,元寶元來兄妹。”

  陳平安說道:“恭喜破境。”

  魏檗自嘲道:“大骊朝廷那邊開始有些小動作了,一個個理由冠冕堂皇,連我都覺得很有道理。”

  陳平安笑道:“晉青一事,披雲山的用意痕迹,太過明顯了,兩位大嶽山君同氣連枝,大骊皇帝哪怕知道你沒有太多私心,心裡邊也會有芥蒂。”

  魏檗說道:“沒辦法的事情,也就看晉青順眼點,換成别的山神坐鎮中嶽,以後北嶽的日子隻會更膈應,曆朝曆代的五嶽山君,無論王朝還是藩屬,就沒有不被逼着針鋒相對的,權衡利弊,披雲山不得已而為之。還不如行事光棍些,反正事已至此,宋氏皇帝不認也得認了。晉青這家夥比我更無賴,在皇帝陛下那邊,口口聲聲說着披雲山的好,魏大山君的霁月光風。”

  陳平安說道:“果然能夠當上山君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到了落魄山竹樓那邊,陳平安輕聲道:“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要重返南苑國。”

  崔東山突然說道:“我已經去過了,就留在這邊看家好了。”

  魏檗取出那把自己暫為保管的桐葉傘,畢竟此物事關重大。

  魏檗輕輕撐開并不大的桐葉傘,說道:“如今才剛剛提升為中等福地,我不宜頻繁出入蓮藕福地,我将你送到南苑國京城。”

  陳平安笑着點頭,“勞駕。”

  陳平安身影一閃而逝。

  魏檗輕輕歎息一聲。

  崔東山已經站在二樓廊道,趴在欄杆上,背對房門,眺望遠方。

  魏檗合起桐葉傘,坐在石桌那邊。

  崔東山突然說道:“魏檗你不用擔心。”

  魏檗搖搖頭,“不是擔心。”

  然後魏檗問道:“你什麼時候離開落魄山?”

  崔東山想了想,“等到先生與裴錢返回落魄山,我很快就會離開,已經積攢了一屁股債,那個老王八蛋最記仇。”

  雙方不是一路人,其實沒什麼好聊的,便各自沉默下去。

  魏檗問道:“崔前輩就這麼擔心陳平安嗎?不見最後一面,還要早早撒落骨灰在蓮藕福地,都不願葬在落魄山上。”

  崔東山答道:“因為我爺爺對先生的期望最高,我爺爺希望先生對自己的挂念,越少越好,免得将來出拳,不夠純粹。”

  ————

  南苑國京城某條再熟悉不過的大街上。

  陳平安背着竹箱,手持行山杖,緩緩而行,轉入一條小巷,在一處小宅院門口停步,看了幾眼春聯,輕輕敲門。

  開門的是裴錢,周米粒坐在小闆凳上,扛着一根綠竹杖。

  裴錢站在原地,仰起頭,使勁皺着臉。

  陳平安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師父都知道了,什麼都不要多想,你沒有做錯什麼。”

  裴錢雙手握拳,低下頭,身體顫抖。

  陳平安輕輕按住那顆小腦袋,輕聲道:“這麼傷心,為什麼要憋着不哭出來,練了拳,裴錢便不是師父的開山大弟子了?”

  陳平安蹲下身,裴錢一把抱住他,嗚咽起來,沒有嚎啕大哭,所以更加撕心裂肺。

  周米粒也跟着哭了起來。

  等到裴錢哭到心氣都沒了,陳平安這才拍了拍她的腦袋,他站起身,摘下竹箱,裴錢擦了把臉,趕緊接過竹箱,周米粒跑過來,接過了行山杖。

  

  陳平安環顧四周,還是老樣子,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周米粒捧着長短不一的兩根行山杖,然後将自己的那條竹椅放在陳平安腳邊。

  “個兒好像高了些。”

  陳平安也揉了揉黑衣小姑娘的腦袋,坐在竹椅上,沉默許久,然後笑道:“等我見過了曹晴朗、種先生和一些人,就一起回落魄山。”

  裴錢眼睛紅腫,坐在陳平安身邊,伸手輕輕拽住陳平安的袖子。

  陳平安輕聲道:“跟師父說一說你跟崔前輩的那趟遊曆?”

  裴錢嗯了一聲,仔仔細細講起了那段遊曆。

  說了很久。

  陳平安聽得專注入神。

  有人輕輕推門,見到了那個一襲青衫的年輕人。

  儒衫少年曹晴朗,輕輕喊道:“陳先生。”

  陳平安伸手握住裴錢的手,一起站起身,微笑道:“晴朗,如今一看就是讀書人了。”

  曹晴朗作揖行禮。

  陳平安有些無奈,真是讀書人了。

  裴錢踮起腳跟,陳平安側身低頭,她伸手擋在嘴邊,悄悄道:“師父,曹晴朗偷偷摸摸成了修道之人,算不算不務正業?春聯寫得比師父差遠了,對吧?”

  陳平安一闆栗砸下去。

  裴錢又有洪水決堤的迹象。

  懷抱兩根行山杖的周米粒,倒抽了一口冷氣。

  好兇。

  以前他們倆一起闖蕩江湖,他可沒這麼揍過自己。

  周米粒皺着疏淡的眉毛,歪着頭,使勁琢磨起來,難道裴錢是路邊撿來的弟子?根本不是流落民間的公主殿下?

  陳平安伸出大拇指,輕輕揉了揉闆栗在裴錢額頭落腳的地方,然後招呼曹晴朗坐下。

  曹晴朗搬了條小闆凳坐在陳平安身邊。

  裴錢拎着小竹椅坐在了兩人中間。

  周米粒站在裴錢身後。

  陳平安問道:“晴朗,這些年還好?”

  曹晴朗笑着點頭,“很好,種先生是我的學塾夫子,陸先生到了咱們南苑國後,也經常找我,送了許多的書。”

  然後曹晴朗問道:“陳先生,聽過‘鐵花繡岩壁,殺氣噤蛙黾’這句詩嗎?”

  陳平安點點頭,随口說了詩人名字與詩集名稱,然後問道:“為什麼問這個?”

  裴錢原本想要大罵曹晴朗不要臉,這會兒已經雙臂環兇,斜眼看着曹晴朗。

  曹晴朗指了指裴錢,“陳先生,我是跟她學的。”

  裴錢怒道:“曹晴朗,信不信一拳打得你腦闊開花?”

  曹晴朗點頭道:“信啊。”

  裴錢氣得牙癢癢。

  陳平安說道:“等會兒你帶我去找種先生,有些事情要跟種先生商量。”

  曹晴朗點點頭。

  陳平安笑了起來,“種先生已經在趕來的路數了,很快就到,我們等着便是。”

  然後陳平安對裴錢說道:“每天的抄書,有沒有落下?”

  裴錢搖頭。

  陳平安伸出手,“拿來看看。”

  裴錢立即跑去屋子拿來一大捧紙張,陳平安一頁頁翻過去,仔細看完之後,還給裴錢,點頭道:“沒有偷懶。”

  裴錢咧嘴一笑,陳平安幫着她擦去淚痕。

  然後陳平安站起身,“你們待在這邊,我去跟種先生談點事情。”

  在陳平安離開後,裴錢将那些紙張放回屋子,坐回小竹椅上,雙手托着腮幫。

  ————

  街巷拐角處,陳平安剛好與種秋相逢。

  多年不見,種先生雙鬓霜白更多。

  兩人一起走在那條曾經捉對厮殺、也曾并肩作戰的大街上,雙方皆是感慨頗多。

  關于蓮藕福地如今的形勢,朱斂信上有寫,李柳有說,崔東山後來也有詳細闡述,陳平安已經爛熟于心。

  南苑國、松籁國、北晉國,邊塞草原總計四地格局,版圖看似依舊,但這屬于“山河變色”的範疇,隻有撥劃給陳平安的這座南苑國,才是魂魄齊全的人,此外一切有靈衆生,草木山河,也都未“褪色”,不曾淪為白紙福地的那些“人”。按照李柳的說法,其餘三地的有靈衆生,已經“沒了意思”,故而被朱斂說成了三幅“工筆白描畫卷”。但是就像陸台、俞真意等人,還有南苑國京城那戶書香門第的少年,在這處福地都憑空消失了,在别處割裂福地,南苑國國師種秋一樣會憑空消失,他們算是極少數被那位觀道觀老道人青眼相加的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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