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半年以前,巡天門首座柳風來到天若府,調查徐國,陸高升之死,沒用幾天,他就留下一批巡天門精幹在天若府進行搜查。
而他自己則是帶着人迅速趕往寒武郡。
武七學就徐國之死,陸高升之死,還有自己是怎麼得到的糧草給出了一番解釋。
柳風接受了武七學的解釋,然後離開了寒武郡,但他也沒有回天若府進行深入調查,直接回了上京城,途中還發信讓天若府的巡天門捕快全部回到本職。
要說王小二能在巡天門的搜查中逃過一劫,和柳風的命令也有一定關系。
百澄明一度更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和淩君一樣追逐真相的偏執狂,會放過武七學?
完全不合理。
甚至淩君此前接觸這件案子的時候,也和百澄明一樣,一度無法理解柳風的行為,但他和柳風的區别是,由于手上掌握的信息更多,淩君是從黑山客案件開始,最終找到了真相。
但以淩君對那個徒兒的了解,柳風和他的差距,隻有柳風不具備那一目十行,字字不忘的能力,其餘方面,柳風都不遜于他。
如果真的深究下去,查清楚整個案件從鎮北軍奪糧,到武七學秘密煽動,秘密組織民間武裝,甚至順着武七學這條線,查到天若府,查到那家書畫店,這些柳風未必做不到。
但他什麼都沒做。
當淩君說出‘小風放棄了尋找真相’時,百君侯已經明白了淩君此刻的異常。
自己似乎弄巧成拙了。
方才百君侯說出那一番世界無色的言語,本意是開導,指望淩君能在人生最後的這段時間裡,盡量的放下。
如果人必須要死,至少在死前,給予他些許的安甯。
但可惜,自己或許是弄巧成拙,但何嘗又不是他太執着。
不是對,就是錯。
這種想法影響了他的一生。
淩君還在說着,帶着那不知是笑,還是哭的表情,用虛弱的聲音:“如果我的世界不是對的,那就是錯的·····我本想反駁你,但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已經二十年沒見過小風了,他是一個和我幾乎一模一樣的人,那孩子少年時,曾說過,要取代我,然後超越我,今天看來,他做到了。”
如果柳風真的一查到底。
武七學不聽政令,尤其是私自散布鎮北軍搶糧,以及秘密組織民間武裝這兩件事,别說他自己要被斬首,誅他三族隻怕都足夠了。
隻是當柳風來到寒武郡,看見武七學治下的那些地方,柳風猶豫了。
他少年時,夢想是成為和淩君一樣的人。
人會死,終究會死,但人的信念,他們的‘世界’是可以被傳遞下去的。
柳風從淩君那裡學來了黑和白。
陸高升從宋嚴世那裡知道了狼和羊。
武七學和陸清名從高行文那裡繼承了欲望和約束。
‘師父們’把自己的世界交給了徒弟,然後離去。
但師父們一定是對的嗎?
徒弟要超過師父,又該怎麼做?
柳風放棄了尋找真相,放過了武七學,把寒武郡八萬人的父母官,還給了他們。
我曾經立志,隻要錯判,便自裁謝罪。
所以我不能錯判,那便·····不判了。
如果柳風還是曾經的那個少年,那個立志成為第二個淩君的少年,他絕不可能做到放棄真相這種事情。
誰也不知道,師父離去後的二十年,柳風又經曆了什麼,也許長大後的他也見到官場黑暗,見到了黎庶之苦,但可以肯定的是······柳風走出了淩君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