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澄紫,纖雲不染,星辰北鬥,月挂枝頭。
延綿起伏的山脈之間,一條遠上人間的大江滾滾不息;月光映襯着波光粼粼的浪潮,數千艘浮空戰艦自高空中駛過,在江河上留下了一道道碩大的影子。
仔細一看,這些浮空戰艦并不是簡單的‘複制黏貼’,每一艘浮空戰艦上都有着明确的編号,像是“天淵壹”、“劍城貳”、“丹心叁”依次往上排列。
不隻是浮空戰艦各不相同,圍繞在戰艦四周巡邏的各宗弟子,配置也大都不一樣。
天外劍城的弟子清一色的腳踩飛劍,劍柄後方拖了一個很長的靈力尾氣,衣服也穿的文質彬彬,隻看外表的确很有‘劍修’的氣質。
羅睺寺的和尚都比較簡單粗暴,人手一隻黑羽獅鹫是标配,身上的僧服完全起不到遮掩肉體的作用,露出了大塊大塊的肌肉與硬朗的身軀。
在一堆看起來偏‘文人’的修士之中,算是比較異類的存在了。
三巨頭最後一個,同時也是天南洲的老大哥天淵宗,他們比較注重門面,喜歡裝出‘仙風道骨’的感覺,給弟子配備的都是集體圈養的仙鶴。
與羅睺寺的獅鹫不同,獅鹫本身就有着不俗的戰鬥力,即便人獸分離,也能各自為戰。
天淵宗的仙鶴就沒有這種額外功能了,一旦宗門弟子下了鳥,仙鶴除了在一旁吃瓜,就隻能在天上飛幾圈,充當‘偵察雞’的作用。
八宗聯合最有排面的就這三個宗門,隻看‘航空艦隊’的架勢,就算是凡人也能明白,這仨跟其他五個充數的含金量完全不同。
就比如八宗之中,除了女修什麼都沒有的丹心苑,宗門弟子的修為一般,平時天天在修士之間‘開店’,你要說她們有沒有用……的确有,但對攻打長河蘇氏來說,無疑是排不上用場。
更不用提什麼路人甲路人乙的蓋世谷、開善堂、赤雲軒、雪浪齋了……一聽名字就是炮灰門派。
不過來都來了,‘八宗聯合’的确要比‘三宗圍攻’要響亮不少,天淵宗也沒有必要把人家趕回去。
就這樣,八宗聯軍浩浩蕩蕩地沿着大江上空行駛着,按照這個速度最遲後天就能抵達長河蘇氏。
然而,浮空艦隊在行駛期間,突然有一隻仙鶴偏離了航線,降落在了荼禦仙尊所在的中心主艦上。
仙鶴的爪子才剛剛摸到甲闆,它的背上便竄出了一個鵝黃文袍的宗門弟子,手忙腳亂地往主倉跑去。
寂靜的船艙之中,搖曳悠長的熏香環繞。
荼禦仙尊坐在太師椅上閉眼假寐,袖口中伸出的大手,不停地搓動一枚扳指,似是在思索些什麼。
薇雅身着一襲嫣紅裙裝,紅發飄然,臉蛋兒白淨,比起之前的盛氣淩人,此時的她多了幾分成熟的甯靜,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父親大人,喝茶。”
薇雅手持白瓷茶壺,微微躬身,往白瓷茶盞裡灌滿了清澈的茶水。
荼禦仙尊半睜單眸,也沒有多說什麼,緩緩将白瓷茶盞端子,以袖掩面,捧在嘴邊輕輕抿了一口:
“不錯,手藝有長進。看來這段時間,你的心性的确進步了不少。”
薇雅緩緩擡起了頭,空靈的眼眸沒有焦點,好似一具行屍走肉。聽了荼禦仙尊的話,也隻是本能地躬身行了一禮。
嗒嗒嗒——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由遠至近,緊閉的推拉門被敲響。
“宗主大人!不好了!”
荼禦仙尊皺了皺眉,撐着扶手慢慢坐直了身子,朝着後屋擺了擺手:
“你先下去吧。”
“是。”薇雅再度行了一禮,宛如一名侍女般,乖巧地退下了。
待到房間内再無薇雅的身影,荼禦仙尊轉回頭,瞥了眼被術法封鎖的推拉門,并指成劍在身前虛空一劃。
咔嚓——
推拉門被施加的術式如琉璃般碎裂,接着仿佛有一雙無形大手作推一般,自動敞開。
鵝黃雲袍的弟子完全沒想到荼禦仙尊會來這一手,還維持着趴在門前硬敲的姿勢。
此時推拉門被打開,自然是敲了一空,整個身子失去了平衡,一個踉跄往屋裡摔去。
就在雲袍弟子就将與地面親密接觸時,一陣微風輕撫而過,他感到原本往下墜落的身子一凝,再睜開眼睛時,自己的身體漂浮在了半空。
雲袍弟子頓時松了口氣,反應過來後,立即稽首緻謝:
“多謝宗主相救……”
荼禦仙尊松開了手指,把雲袍弟子放在地上,不耐煩地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如此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雲袍弟子這才反應過來,神情一陣焦急,匆忙道:
“宗主,不好了,景龍長老他……”
荼禦仙尊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壓着嗓子道:
“景龍怎麼了?”
雲袍弟子滿臉苦澀,偷瞄着荼禦仙尊的表情,顫抖道:
“景龍長老帶着一隊弟子,未經您的允許,率先一步趕往了長河蘇氏……現在,現在可能已經到了!”
“混賬東西!”
荼禦仙尊勃然大怒,一張拍碎了面前的桌子,茶水撒了一地,白瓷茶碗倒是沒碎,順着地闆的紋路滾了好幾圈,才堪堪停了下來。
天淵宗一門三弦月,除了荼禦仙尊本人之外,他的兩名師弟也聲名遠揚。
鶴軒長老的性子以親和為主,是天淵宗中少見的‘真·長輩’類型,雖然大部分修士暗地裡對天淵宗的評價不怎麼滴,但鶴軒長老的口碑一直都很不錯。
這次荼禦仙尊下令剿滅長河蘇氏,取得天紋鏡,也被鶴軒長老帶頭反對過。
不過很顯然,鶴軒長老一個人的意見并沒有什麼用,到頭來還是跟着荼禦仙尊一同出行了。
與之相比,景龍長老就是單純的暴躁武癡了。
長年不呆在宗門的理由,也不是和鶴軒長老一樣什麼“受不了天淵宗虛假的氛圍”,隻是單純地他想要到處找人打架。
但是,景龍長老的武癡與姬向劍顯然不是一個東西。
姬向劍雖然大大咧咧,沒心沒肺,還天天找人幹架,不過他心中多少還是有一杆尺子存在的,什麼該做、什麼絕對不能做,他并不是一無所知。
而景龍長老呢?也許是實力太過逆天,他的所作所為從來都沒有章法,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殺誰就殺誰。
姬向劍好歹還會挑着勢均力敵的打,也不屑于欺負實力不如自己的萌新。
景龍長老就完全不同了,哪怕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凡人,隻要他感覺對自己的修行有幫助,就會毫不猶豫的斬下對方的首級。
這也就是在天南洲,沒人能管得了他,換做其他洲際,正道門派早就把景龍長老認定成‘魔道’派人誅殺了。
如果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荼禦仙尊也不是很情願動用這個瘋瘋癫癫的師弟。
這次會把景龍長老也叫過來,完全是想叫齊天淵宗盛名在外的“三弦月”,鎮住場子。
哪兒能想到,那個瘋子竟然直接暴走了。
荼禦仙尊久久無言,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些頭疼地擺了擺手:
“傳令下去,計劃有變,增加行軍速度,今夜子時之前必須抵達長河蘇氏。”
“弟子遵命。”
雲袍弟子拱手行禮,倒着走了幾步,退出房門後,連忙跑下去傳令了。
目送雲袍弟子離去,荼禦仙尊重新靠在了太師椅上,目光沉寂如水,又好似靜靜地燃燒着一團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