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行得通嗎?”
“你想不想人前顯聖?”
“……想到是想,但欺騙不是君子所為……”
“你是皇子,不是君子。别廢話了,我念你寫,聽到沒?”
“哦……”
龍淵閣的大廳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肆意交談着。
無論是寒門學子還是名門之後,在念完自己的詩稿後,皆是裝模作樣地回味一番韻味,又朝着身邊的同好謙虛的道上一句“拙作,拙作”,旁人也不管聽沒聽明白,都颔首微笑一副“兄台好文采”的模樣。
仇傷雲按照許守靖念給他的寫完,署上名,仔細品上一番,再看向許守靖時,眼神已經完全變了,像是在看一個怪物那般:
“大外甥,這……這真的是你寫的嗎?”
許守靖摸了下鼻子,一臉坦然:“當然,我在師門可是人稱‘小太白’。”
仇傷雲眼前一亮,興奮地诘問道:“既然是小,那說明還有大,敢問太白又是哪位高人?”
“這個嘛……太白又稱‘小守靖’。”
“……”
等到把詩稿交付給廳内巡視的夥計,仇傷雲拿起面前的茶盞,小小地抿了一口,歎道:
“大外甥,這詩不該給我的,我根本寫不出來這麼好的詩。”
有一說一,确實。
此前趙王給旁人的印象一直喜好詩詞一道,但卻不通文墨,雖然經常到處湊熱鬧,可也隻是看看而已,如果現在突然拿出千古絕唱,有人信才怪。
不過,許守靖卻不這麼認為。
畢竟,仇傷雲的身份在那擺着呢,如果他一口咬定就是自己寫的,誰敢不要命跑來打他的臉?
更何況,是不是誰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論到底是誰寫的,仇傷雲都可以借此大賺名聲,至少那些對他了解不多的,肯定會認為這詩就是他寫的,出個風頭是沒什麼問題。
念及此處,許守靖也沒把他的話太放心上,擺手道:
“不用在意那麼多,你就等着那個染曦姑娘對你刮目相看吧。”
——
厚厚的詩稿堆在文案的一側,以孔文清為首的一衆先生,時不時的傳出幾聲歎息。
下方的仕女才子倒是寫了個暢快,但他們負責審稿的幾位大儒可是苦不堪言。
詩詞這玩意,說簡單也簡單,找本《格律》耐心讀上一遍,當場寫出千古絕唱不太可能,寫一兩首打油詩卻是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說是“詩魁之争”,奈何質量堪憂,怎麼看都是“矮子裡面挑瘦子”。
孔文清已經翻看了相當一部分的詩稿,大多都在無病呻吟,開頭就引經據典,為了韻律刻意押句,看着是挺大氣的,卻看不出内容與核心,華而不實。
事實上,孔文清對這種附庸風雅的活動并沒有太大的興趣,他答應出席,完全是為了還救助過他的老友之恩。
在孔文清此前的印象中,除非是先帝有意舉辦的幾次詩會,其他大都是打着“風雅”的名頭追名逐利,真正寫得好的詩詞,也不會在這種場合随便拿出手,文人是有風骨的。
但來都來了,哪怕寫的再爛也要耐着性子看,而且要從這群糟粕中找出相對較好的詩稿評選,否則還說不過去……
“咦……”
孔文清眉峰微蹙,忍不住驚歎出聲。
一旁的老儒生見狀,不由地問道:“孔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話剛說完,他也愣着了,發現剛剛還淡泊如水的孔文清,此刻眼神灼灼,拿着詩稿往自己這邊湊:
“你看看這個。”
老儒生察覺到事情可能不簡單,眉頭緊皺,半信半疑的伸過脖子……
“嘭——”
老儒生猛一拍案台,震得好幾張稿紙飛散,但他渾然不在意,驚歎道:
“孔大人,沒想到還有這等文采的人在……”
孔文清笑吟吟地扶了下白須,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轉而看向旁邊高台穿着墨綠舞衣女子:
“染曦姑娘,你過來一下。”
染曦已經撫了半個時辰的琴,手指都酸了,聽到孔文清的話後,微是一愣。
作為潇湘館的頭牌,如果沒有特别好的詩句,她是可以拒絕唱詞的,畢竟随便唱一首不怎麼樣的詞,反而可能會讓她掉價,這是潇湘館對她的吩咐。
但染曦心中并沒有那麼多的圈圈繞繞,拒絕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詩詞,隻是單純的看不上眼。
本以為這次詩會也就這樣了,但一直古井不波的孔祭酒居然開口叫她了……難不成,真有傑作?
染曦心緒萬千,來到孔文清身邊後,手疊腰間,儀态端正地行了一禮,疑惑道:
“孔大人叫染曦前來,莫不是有了傑作?”
“嗯,确實是不可多得,但……”
孔文清點了點頭,旋即臉色變得有些古怪,擡手把詩稿遞了過去:“這詩是寫給你的。”
染曦聞言怔了一下,接過詩稿,快速閱讀了起來。
随着時間流逝,染曦那猶如剪水的瞳孔越來越亮,面紗下的容顔由最初的震驚轉為了觸動,她忍不住道:
“孔大人,染曦想要誦讀此詩。”
孔文清自然是沒有理由拒絕,不如說,他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叫染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