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丘狐在前面駕車,李伯辰與李定坐在車廂内。兩人相對,他握着刀橫置膝上,腰杆挺得很直。
那黑袍人則被放在車廂地闆上,李伯辰本擔心這人已經死了,但車行起來的時候,他倒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呻吟,看着還是有氣的。
李定便從懷中摸出一小罐朱砂,用手指蘸了,在黑袍人的臉上寫咒文。又取出一柄金燦燦的銅制小刀,虛虛在黑袍人的身周切了切,似是布置某種陣法。末了,祭出一張符。手指在符上一搓,一道明亮的火線便自下而上從符紙上滾過,符紙化成灰,落在黑袍人的身上。
他額頭的傷口原本還時不時地滲皿,李定做了這一切之後,傷口便不再有皿滲出來,呻吟聲也停止了。
李伯辰看得暗暗稱奇——大多數修行人都隻擅長一脈術法,可這李定卻所學甚雜。
做了這些之後李定沉聲道:“閣下該醒過來了吧。”
黑袍人便睜開眼,先看李定,再看李伯辰,長歎一聲:“失策失策。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公真是好手段。”
他臉上雖然被皿污糊滿,語氣卻極鎮定,聽起來像是個大度沉穩之人。可李伯辰想這人之前在神識中與自己說話時候,分明一口一個老東西,是氣急敗壞的模樣。眼下這份鎮定,該是裝出來的。但他倒稍覺有趣,也不點破。
黑袍人說了這話,便雙手一撐地想要坐起來。但隻見身子微微一顫,上半身隻起了半截便又倒下去,看着是使不上力氣。這人倒沒覺得尴尬,隻是又笑:“李公這陣法倒是奇妙。”
李定面無表情地看他,說道:“閣下怎麼稱呼?”
黑袍人躺在地上左右一拱手:“在下應慨,字決然,乃豫州前砀山玄冥教主。”
李定叫他躺在地上不能起身,該是為了營造一種氣氛,叫這應慨自覺身處不利局面,削弱他的氣勢。可眼下聽他說話倒是大有豪氣,絲毫不以為意。
李伯辰不知道前砀山玄冥教,看李定的臉色該也不知道。倒是這人說得極鄭重,聽起來像是個神秘的隐世教派。
李定便道:“玄冥教主,老夫倒是沒聽說過。閣下,如今你落在我手中,我也不多問。隻想知道你設伏無經山君的陣法師從何處,若是——”
沒等他說完,應慨立即道:“諸天蕩魔彌羅陣。”
李定微微一愣。
“諸天蕩魔彌羅陣。”應慨又說,“也不是我向别人學來的,而是家傳。李公可知道,數千年前如今的六姓還不是王族時,天下還有許多強大的世家?我豫州應姓便是其中一支。我這諸天蕩魔彌羅陣,就是從先祖所傳的秘籍中得來的。”
這人剛才開口時口氣極大,李伯辰還以為是個難纏角色,李定得花些力氣才能叫他交代一二。哪知道隻問了一句便自揭老底,實在坦誠得驚人。
李定該也微微吃驚,臉色便緩和了一些。倒沒急着追問“秘籍”,反而沉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閣下是當得起這一句了。那麼再問,為什麼要來無經山奪魔器?閣下的玄冥教,又為何人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