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坊,是十蜂至尊隐居之地。曾經,甯凡在琉璃城與十蜂至尊初遇,曾被對方邀請來此。
甯凡沒有理會十蜂至尊,卻在不知不覺間,因為多蘭的事情,還是來到了這裡。
雖說十蜂至尊此刻正被困在空間亂流,不在秀坊,但甯凡心中,還是微微有些異樣,卻又說不出來。
此刻的他,更從屠皇的言談間,察覺到了諸多隐瞞。
屠皇似乎有什麼事,想瞞他。
但他又能感覺,屠皇不會害他,那種隐瞞,完全是為了他好…
想問個明白,但屠皇,隻是緘口不言,不肯如實相告。
對此,甯凡隻得無奈一歎,将屠皇隐瞞之事暫時忽略。
趁着大卑準聖們困入空間亂流,甯凡打算好好洗劫一下大卑族。
而後,在大卑準聖們從空間亂流之内返回前,妥善安置好屠皇、多蘭等與他因果頗深的人,并離開極丹聖域。
靈宗聖子已滅,多蘭也已救出,甯凡自然不會繼續呆在令他不适的秀坊。
雖離開了秀坊,卻沒有立刻離開琉璃城,而是悄然來到堆滿水缸的琉璃城南藥寺。
十蜂至尊不在秀坊,同樣的,牛鬼至尊也不在南藥寺…
南藥寺,仍是那副精制重重的模樣,寺内别有洞天。甯凡駕臨琉璃城的巨大動靜,無法傳入南藥寺分毫。
南藥寺中,隻有帶着面具的鮮于純,光着膀子,在此燒制水缸。
當甯凡等人來到時,鮮于純目光頓時有了警惕,對甯凡生疏道,
“爾等是何人?是牛前輩的朋友?”
他的藥魂感知尤其敏銳,乃是大卑族内一等一的翹楚,縱然甯凡等人修為不顯,他也能感受到甯凡、屠皇身上隐隐蘊藏的龐大氣息。
十分恐怖的存在,絕不是他這點微末修為可以抗衡!
來人如此強大,極可能是和牛鬼老頭有交易吧…
“你不認識我了?”甯凡一詫,繼而眉頭一皺,似有了猜測。
“我應該認識你嗎?感覺有些面熟,但,想不起了…”鮮于純搖頭道。
他魂裂為二,有兩種人格,此刻是第二人格在身,但按理說,他的第二人格也應該早就熟識甯凡才對。
但此刻,卻是一副陌生做派,當真詭異。
“我聽樓陀大帝說,你,也是牛鬼至尊算計的一環。此事我本也隻信五成,如今看來,是真的了。你親眼目睹母親被石焰火山鎮死,因而對石焰抱有滔天恨意,魂裂為二…此事,果然是牛鬼至尊的布局麼,他在你身上養道,種輪回是麼…也因如此,你第二人格明明認識我,此刻再見,卻又被輪回抹掉所有記憶…”
甯凡說着鮮于純聽不懂的話。
鮮于純一片茫然,忽然一個靈魂悸動,識海有了碎裂般的痛楚,抱頭蹲在地上,滿面痛苦之色,“師…師父…你是我…師父…不…不對…記憶一片空白…你是誰…師父是誰…”
屠皇蹙眉道,“此子似乎是牛鬼至尊養道的容器,甯凡,你打算怎麼做?”
甯凡歎道,“養道之事,我雖在一些古籍聽說過,卻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故而明明遇上此子數次,唯有今日才稍稍看破一些。以人命養道,道成而人亡…這鮮于純與我有些因果,我不能眼睜睜看他被牛鬼至尊算計而亡。倘若牛鬼至尊尚在,我絕無可能助此子擺脫牛鬼的算計,但如今牛鬼至尊困入空間亂流,卻是一個機會…”
“你攻打聖山所積累的傷勢,雖說暫時壓住,但也不宜太過動用法力,此子體内道種,已深到一定地步,若救他,你會有不輕的反噬,傷勢必定加重…若你執意要救他,我來出手便是。”屠皇仗義道。
“你的傷比我更重好麼,我都感覺到你體内傳出一絲死氣了,雖說一絲死氣不至于令你這等存在隕落,但若是不注意身體,多少會損傷根基的。此事我來便是,我的因果,我自己了斷。”
甯凡将想要出手的屠皇擋下,無語地搖搖頭,朝鮮于純一步步走去。
令他感到無語的,是屠皇對于自己身體的不愛惜,都這個重傷狀态了,居然還想妄動法力。想想也是,從火魂塔一行開始,他就發現屠皇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嗯,這一點得改…
鮮于純從步步逼近的甯凡身上,感受到了龐大壓力,背後冒出冷汗。他不知道甯凡此刻逼近是想幹什麼,内心警惕空前,忍着頭疼,站起身,擺出架勢,若有必要便會對甯凡反抗一二。
但很可惜,随着甯凡一指定天術使出,鮮于純直接定死在原地,再無法動彈分毫了。
“别怕,我不會害你,當然,我也不是你的師父。我欠你一個舍空心劫的因果,因你當日一吼,我有了明悟,今日,便來還你這段因果…”
甯凡停下腳步,五指一揮,向鮮于純天靈按去。
被定住的鮮于純,無法反抗甯凡的攻擊,但在甯凡五指觸及鮮于純之前,鮮于純忽然有了作嘔之感,一嘔之下,喉嚨之中居然鑽出一隻似人非人、似獸非獸、長滿白毛的大手,與甯凡五指對轟在一處。
甯凡乃是神靈廢體,與那喉中怪手對轟,居然有了指骨碎裂般的劇痛,并給怪手巨力掀退七八步,足可見那怪手有何等硬度、巨力了。
那怪手一擊轟退甯凡,開始不斷伸長,好似一條怪蛇般飛出,朝甯凡淩空遊動而來。
甯凡目光一冷,哪裡不知這怪手是牛鬼至尊布在鮮于純體内的後手,防備的就是有人破壞他在鮮于純體内的布局。
區區一隻怪手,随手一擊便有六劫仙帝之威,但很可惜,終究隻是一隻手,而非真正的仙帝!
須知便是全盛狀态的六劫仙帝,甯凡也正面斬過,豈會懼怕一隻手!
在那怪手逼近的瞬間,甯凡擡手打出一道黑色雷光,化作一圈圈黑色雷繩,将那怪手捆了個嚴嚴實實,法力受封,無法繼續逼近,正是獄雷繩。
而後甯凡祭起一面雷光閃耀的古舊銅鏡,是雷音一祖雷雲國的本命之寶,向那怪手一照。霎時間,一道透出毀滅氣息的紫色霹靂,從鏡中劈出,将那被獄雷繩捆縛的怪手,劈成了飛灰!
怪手被毀,鮮于純頓時噴出一口黑皿,但面色卻反而紅潤了許多,目光也清明了起來,不再空洞茫然。許多被他遺忘的事情,竟一點點重新拾回,被他記起!
“師父!你為何在此地!我怎麼動不了,發生什麼了!”
“不要問,稍等片刻,我幫你解決一下體内的麻煩。”
甯凡壓下體内需要,為了瞬殺那怪手,他在兩件先天法寶之内注入了太多法力,消耗巨大之下,原本暫時壓住的傷勢,加重了不少,使得他的氣息微微有些淩亂了。
但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轉瞬間,他便穩住了呼吸,氣息恢複平靜,再一揚手,從鮮于純體内,生生攝出一顆褐色的種子。
種子表面布滿奇異紋路,有着龐大氣息隐而不發,其上連接着無數皿肉神經,與鮮于純性命相連。
“這就是道種,是一種奇異之物,若想剝離,務必小心,一個不慎,會連這鮮于純一起殺死。”屠皇提醒道。
“放心,我有分寸。”
甯凡身形一晃,體型不斷縮小,最終縮小到了一粒微塵的大小,化作一道光芒,飛入那顆道種之内。
許久,那道種忽得有了裂痕,繼而一點點風化,成了飛灰。
一道光芒飛出,落地化為甯凡,此刻的甯凡面色已經難掩蒼白,顯然為了破壞鮮于純體内的道種,消耗頗大。
“師父,你究竟…呃,發生了什麼!我體内的分裂人格,居然…合二為一了!”鮮于純大吃一驚,繼而狂喜。
這一刻的他,不是蠢笨的第一人格,也不是冷酷的第二人格,他既是那個與牛鬼做出交易、替其造缸的鮮于純,也是那個一路傻乎乎聲援甯凡的鮮于純。
雙魂合一,實力自是增長不少,且一切魂裂而二的副作用,也全部消失了。
“欠你的因果,我已還清,你已經失去了算計的價值,那牛鬼至尊,已經不會在算計你了。準聖畏懼因果如虎,若無足夠代價,他也不會殺你。你繼續留在此地替他造缸也可,返回南疆也可,自己決定便是。從今日起,你我因果兩清。嗯…這樣吧,為了以防萬一,我再給你此物,你将他送與牛鬼至尊,他反而會欠你一些東西,為了追求第三步圓滿,更加不敢恩将仇報害你的。要恨,也隻會恨我一個…”
甯凡翻手取出一個玉瓶,玉瓶之中,隻封了一小滴極陽水,但便是這一小滴,也價值頗巨了。
此物,是甯凡給鮮于純、牛鬼之間,布置的因,是牛鬼為求修為精進、不舍放棄的誘惑。隻要有此善因在,牛鬼,便不敢加害鮮于純,隻會憎恨他一個人,畢竟他破壞了牛鬼布在鮮于純身上的所有布局…
“這是什麼…”
“不要問,将此物交給牛鬼至尊便是,如此,他便不會害你。如此,你我因果兩清。”
“師父,你要走了麼…”鮮于純咬了咬牙,此刻他雙魂合一,已不再是什麼笨蛋。他看得出,甯凡為他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和他撇清因果…
“嗯,臨行前,再對你講最後一次。我,不是你師父。”甯凡微微有些頭大,一踏大地,地面頓時生出一道烏芒,将甯凡、屠皇、多蘭托住,瞬間飛出琉璃城之外。
如此,琉璃城的因果,他便全部了結。
“師父…我修為低微,看不懂因果二字,不明白牛鬼前輩對我有何算計,也不明白你老人家為了幫我,付出了什麼。你雖不願承認我這個弟子,但在我心中,此生承認的師父,隻有你一人。師父遠去,徒兒理當為師父送行。”
鮮于純向着甯凡離去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深深埋在地面的臉上,微微有了一絲怅然。
師父這一走,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祝師父武運昌隆,前程似錦,魔名響徹天地!
…
大卑族内,共有天道金礦三座,天道銀礦五座。
這些金銀礦,并未分散于大卑各地,而是集中在一起。三金五銀礦脈,共八條礦脈,好似八部天龍,沉睡在草原之下的某處。
并不在中州草原地底。
而是在一處名為北狄草原的地底。
北狄草原屬于整個大卑實力較強的幾個草原,此地擁有不少仙尊仙王坐鎮的勢力。
此地雖非中州,地底卻也有堅硬無比的岩層,是十二涅法寶都無法破開的的硬度。但由于這類岩層排斥法力,而不适合用來煉制法寶,倒是時常被北狄修士開采出來,建造囚牢。
當然,開采如此堅硬的岩石,成本也是極大,不必多言。
甯凡乘着烏仙雲,一路離開中州,飛至北狄草原,呼嘯而過的烏仙雲,讓每一個北狄部落感到惶恐不安。
幾個膽大的草原仙尊、仙王,騰空而起,欲阻止甯凡的到來,卻被甯凡随手打出降魔珠,全部吐皿墜下長空,驚駭欲絕。
多寶如斯,仙帝之下,無人能讓甯凡認真對待!
讓這些仙尊仙王慶幸的是,甯凡雖然打傷了他們這些攔路者,卻沒有擊殺,似乎不殺因果不深的路人…
且甯凡雖然來到北狄草原以後,也沒有攻擊此地任何一個北狄部落,而是行為奇怪地将烏仙雲一收,帶着屠皇二女,土遁潛入地底岩層。
他之所以不遠萬裡來到此地,深入地底,為的,是藏于此地極深處的天道金銀礦。
便是大卑仙帝之中,也極少有人知道大卑族的金銀是從何地開采出來的。不過身為楚烈聖女的多蘭,卻是深知這一隐秘。
畢竟聖山十二脈中,楚烈一脈的職責,便是鎮守這些天道金銀礦呢。
“前輩尋找金礦銀礦幹什麼?莫非竟和我族凡人一樣,對區區凡間金銀感興趣?”多蘭十分不解,在她的印象中,甯凡似乎對凡人金銀不感興趣。
“此事事關天地大秘,我就不和你解釋了,你修為尚弱,知道得多,不是好事。”甯凡答道。
“哦。”多蘭乖巧地應了一聲,前輩不說,她便不再問,她的優點就是聽話。
甯凡一手攬着一個女人,滿頭大汗地土遁前行。岩層的密度很大,以至于在此土遁,必須耗費普通泥土數倍、數十倍的法力。
若是正常狀态,甯凡不會有任何負擔,但此刻他傷勢極重,尚未療養,行進之時自是頗為困難。
好在這種困難并沒有持續太久,在多蘭的指點下,甯凡在岩層中時左時右地潛行,于數個時辰後,潛行到地底極深處、一處與世隔絕的空間。
此地,非巅峰仙王無法土遁來到,低階修士若想到達,必須由強者運送!
此地,并不是地底兩界封,北狄草原的兩界封,不在此地。
這片地底世界,陰暗潮濕,更有暗河在此地奔騰流淌。
暗河河畔,有長明燈火燃燒,火光映照出青銅石闆鋪就的道路。
道路幽深延伸,一路向裡,可看到無數楚烈一脈曠工在此世世代代勞作,可看到此地有如八條睡龍格局的八座礦山。
這裡的礦工,雖隸屬楚烈,卻不問世事,深處地底,也不清楚外界的事情。
他們的任務,隻有一個,那便是日以繼夜地開采金銀礦。
此地礦工足有上萬人,其中有數百道氣息,達到了第二步,更有一名楚烈萬古仙尊坐鎮于此地。
那萬古仙尊尊号子鼠,在楚烈一脈的仙尊之中地位頗高,屬于那種半步踏入仙王的強大仙尊。
此刻,子鼠仙尊正在八座礦山其中一座龍頭之上修煉,察覺到甯凡等人的到來,子鼠頓時眉頭一皺。
每隔百年,聖山才會派人來一次,取走百年之中開采出的金銀礦,如今似乎還不是取礦時間…
來人,似乎也不是什麼聖山專使…
“來者何人!”
子鼠身形一晃,消失于龍頭之上,下一刻,擋在了甯凡等人前路之上。
那一喝,頓時吸引了此地所有礦工的注意,紛紛取過刀兵,朝此地彙聚而來。
行走在青銅路上的甯凡一行,眨眼間,便被一道道流光給團團圍住。
甯凡淡淡掃了子鼠一眼,便收回目光,對方萬古二劫臨近三劫的修為,無法引起他的重視,此地礦脈,似乎沒有預想中的重兵把守。
想想也是,極丹聖域之中,又無人懂得古國二陣,誰會真将天道金銀當寶看守?
有仙帝老怪在此常年累月鎮守,才奇怪吧…
“搞什麼?原來是聖女啊…”
借着此地微弱燈火,子鼠看清了多蘭的容貌,神色微微一詫。
繼而冷笑道,“不知多蘭聖女遠道而來,所為何事?此代楚烈帝似乎吩咐過,不允許你接近礦脈吧?你是打算公然違抗你師父的命令嗎?”
“師父?他真的有把我當成徒兒嗎?我堂堂一脈聖女,地位何其尊崇,可與一脈仙帝平級,何須聽他命令!”多蘭不卑不亢道。
“呵呵,口氣真是不小啊,這可不像一個失勢聖女應該有的口氣。是因為帶來了兩個幫手,才敢和本尊如此嚣張地對話嗎!你是想借助此地的厚土氣息修煉吧。可惜,有本尊在,你休想踏入此地一步!本尊更會将你擒拿,代替此代楚烈,問你違令之罪!”
子鼠冷笑一聲,大手一揮之下,無數暗金色的鼠影,朝多蘭等人飛至。
這些鼠影看不清具體,隐約是什麼威能不弱的攻擊神通,若攻擊落實,以多蘭這點修為,自是非死即傷。
“看來你并不是多蘭的親人,既如此,我不必留手…”
甯凡搖搖頭,他早知多蘭身為失勢聖女,在楚烈一脈處境艱難,卻沒有料到随便一個楚烈仙尊,都敢仗着修為,将多蘭重傷。
有他在,自然不可能讓多蘭受傷的。
袖袍一卷,子鼠釋放的鼠影攻擊,無一例外都被甯凡強行收入袖中,無聲無息。
過程說不出的輕松。
見狀,子鼠大驚失色,完全沒料到一個看起來隻是普通仙尊的小子,居然如此厲害。
當下也不敢再輕敵,而是身形一晃,體内冒出無數光華,化作一隻百丈之巨的獨角巨鼠。
這是其萬古真身。
此萬古真身一現,子鼠氣息一路破入萬古三劫層次,堪與真正的三劫仙王媲美!
這是一個資質極佳的萬古仙尊,能在仙王之前修出萬古真身,便是一個證明,須知偶爾還有一些三劫仙王修不出萬古真身。
這是一個前途光明的仙尊,若不出意外,他會一步步晉入仙王,并在仙王的道路之中越走越遠。
可惜,他遇上了甯凡。
甯凡懶得跟子鼠廢話,擡手打出迦羅帝降魔珠,将子鼠打得吐皿。
又祭起神雷鏡,一道紫色霹靂将子鼠的巨身轟成兩截,皿肉亂濺。
見子鼠還沒死,甯凡又祭出風火蒲扇,一扇之下,終于将重傷垂死的子鼠,扇成了飛灰。
法力消耗之下,甯凡微微咳嗽了一聲,搖搖頭,收回了三件先天法寶。
從出手,到擊殺,不超過五息!
所有的礦工都膽寒了!沒有人敢相信,在他們眼中貴不可言的萬古仙尊,會被甯凡三招滅殺!
且甯凡居然使用了三件先天法寶!
三件,竟是三件!便是仙帝也…
“逆靈…”
甯凡拂袖生風,狂風席卷之下,此地狂風一個個昏倒在地,記憶被逆靈術生生抹去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