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
甯波很清楚地聽到了這個詞,他猶豫了一下,便又走了回來蹲下。
張譚似乎是聽到甯波已經走回來了,語氣和緩了許多,但還是在喊而不是在說:
“我還有一袋金子!埋在了一個偏僻的地方,隻要你願意幫我,我告訴你地點,這些金子,足可以保你一生榮華富貴了!小壯士,隻要你割開我的皿管,我就告訴你那地方在哪!”
甯波從沒見過金子,連銀子也隻見過一次,那是他十二歲那年,爺爺去世下葬的時候,爹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角碎銀,遞給了家裡請來做法事的道士。
不過,金子雖然沒有見過,但總是聽說過無數次的,知道金子的價值遠在銀子之上,而這張譚說的,可不是一點點金子,而是一袋!
漁村人家,自然不會有幾戶是富裕的,甯波家更是處在一般水準之下,家裡的那條木船,也是租用的。
甯波至今都記得每年年關将至,爹娘夜晚裡聚在松油燈下,一個銅闆一個銅闆湊着年租的情景,而最讓甯波體會到家裡之貧窮的,還是八歲那年奶奶去世的一幕,奶奶不是正常老死的,而是得了一種重病,叫什麼“壞風影”,卧床不起,一直摸着肚子喊疼,這種病,也不是不可以治,但必須雇人擔去四十裡外的城裡去治,聽說醫費不菲,而家裡并沒有這筆錢,隻能眼睜睜看着老人慢慢死去。
那種深深的窘迫感,甯波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當時,小小的甯波心中,就已經暗下決心,以後自己長大,隻要一有機會,一定會努力賺到很多銀子,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如果按照張譚所說,殺了他,就能得到一袋金子,甯波自然是願意的。
可是,這張譚說的一袋金子,是真有還是瞎編的呢?
甯波想直接問是真是假,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他覺得這種問題,問了也是白問,就好像去鎮裡逛集的時候買水果,問攤主這水果甜不甜?
張譚說的就算是假話,難道要讓他告訴你,是的,我說的是假話嗎……
“你剛才不是說,寶物都被人拿走了,為何現在又有了呢?”甯波想到了這個疑問。
“金子不是寶物。我們修道之人,金子不再那麼重要了,故而……我剛才根本沒想起,那兩畜生拿走的,是我的幾件法寶,那才是寶物,而不是金子。”
“他們不要金子?”甯波非常詫異。
“不是要不要的事,而是我根本沒告訴他們埋在哪,因為裡面就一塊沒有靈氣的禁制牌,幾套衣物,還有這金子什麼的,根本不算寶,他們拿了沒用,告訴他們反而會遷怒于我,認為我戲耍他們……不過,當初我将寶物盡數交出,他們還是出爾反爾,毀去了我的道基,所以後面就算真的還有什麼寶物,我又怎麼可能再說出口,哼,我一丁點好處都不會再讓他們得到,我現在最大的念想就是讓他們受難,要是能潛入他們心魔之中,我一定要生啖他們的精魂,咬到一點是一點!”
“張仙人,那你要是死了,他們兩個月後前來,不就發現了麼,會不會大發雷霆,順着腳印找到我……”
甯波不知道仙人要找人是怎麼找的,但是山間的獵戶如果要找獵物,大多都是觀察獸足留下的腳印。
“腳印這種事情要去除還不容易,就算你再怎麼不會,難道這兩個月就不會下雨麼,我們這一洲别的天氣沒有,雷雨是最多的,隻要雨水一沖,什麼腳印也沒了。小壯士,不要再猶豫了,快動手吧,你這是做善事,老天爺會記住此事的,保你以後次次輪回,都是榮華富貴之人。”
甯波靜下心來,仔細想了想,覺得此事可以做,那金子能不能得到是另一回事,關鍵是此事的付出和回報很懸殊,付出是很少的,而可能的回報卻極大。
在獲得一袋金子的機會面前,噩夢一事就顯得不再那麼重要了。
“好,那我動手了。”
張譚語氣大松,笑道:“好,好,大恩不言謝,……”
後面甯波就聽不到了,因為他起身去找來了一塊尖石片子,回來對着張譚的腳就開割。
既然已經決定怎麼做了,甯波就不會再有什麼躊躇,割開那腳,倒不費什麼事,很快就做完了。
甯波選擇的是右腳,那右腳上果然有點凹陷之處,想必就是他說的曾被鷹隼啄過的痕迹,現在右腳被切開了一個大口子,一直到了骨頭,傷口處正汩汩流出鮮皿,淌到石地上,分散開來,一道一道的,就好像海裡的八爪魚一樣,正不斷地伸長着它的觸角。
“想不到我張譚在修仙界縱橫一生,最後竟在一個凡人娃兒手裡死去,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嗎?哈哈哈哈”,張譚自我嘲笑起來:“老天爺,這就是你最後的安排的機緣嗎,這結局,我實在有點看不懂啊,但又何必困我這麼多年呢……”
張譚感慨了一會,似乎知道甯波正在等待,他終于提起了金子的事情:“小娃,你知道天馬山嗎?”
“天馬山?”甯波心中一動:“我聽說過。”
之前以為金子就埋在這甲冠山某處,沒想到是别的地方,那天馬山好像挺遠的,甯波隻知道有那山,去當然是沒有去過的。
“當初我被他們暗算,修為大減的時候,就知道大事不妙,所以在逃跑途中,我将一些東西埋藏起來,就在那天馬山主峰的南面向陽之處,有一株數百年的老樟樹,樟樹下你從樹根起,往正西走三步,那包東西就在下面了。”
天馬山向陽處老樟樹,正西三步,甯波心中默念着這些詞。
張譚接着說道:“小娃,你我也是有緣,你叫什麼名字?”
之前一直是壯士壯士地叫,弄得甯波有點不太習慣,但自從甯波真的動手之後,張譚對他的稱呼就變成了小娃,不再那麼小心翼翼地客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