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顴細眼的劍客,本名陳怡安。原本出身書香門第,名字就可見一斑。
但現在他是河間六鬼的老大“吊角鬼”,還死了兄弟。
要把他殺了。陳怡安想,不但因為他殺了四弟,還因為他看不透。
對方如果真是洞天或者流派出來的那種不通世事的少年,他有的是辦法。那些人誠然都是神仙中人、仙法高明,但畢竟不通人情世故。他轉個眼珠的功夫,就能哄得他們心花怒放。
可這小子……
他生出過化敵為友的念頭。但就隻有那麼一瞬間。這小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裡蹦出來的,頭腦靈活得可怕。自己同他虛與委蛇,搞到最後,還不知道是誰了玩了誰。
既然如此,就隻能殺了。
殺了之後衣物燒掉、身體肢解。在這樣的密林裡很快就被分食。随後再把其他人的屍首也分了,灑落在這附近。任他多高明的手段,也追查不出來那小子的下落。
怪就怪他太聰明,出身太好,但實力又不強。
很難得的實力不強。
陳怡安覺得身上微微有些燥熱。其實那少年……
很俊俏啊……
那些洞天流派的弟子,高高在上,得爺哄着供着他們。哼,可有一天會想到,他們當中的一個被我困在那破廟裡了?
等到時候,被爺踩在地上……
嗯……壓在身下的時候,看他還怎麼神氣?嗯?怎麼神氣?
他想到這裡的時候,已經隻差四五步就能走到門前了。
其實這麼短的距離,他提氣撲過去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但那小子之前下手太黑心機太重,他總得小心為上。
這片林子裡有古怪,似乎鬧鬼。
他們從前就号稱河間六鬼,也不是沒見過鬼。之前雖然被吓了一跳,但并不十分擔心。一來他見過“神仙”,而來也知道有些鬼害不了人,就隻能吓人。先前那女鬼被他一劍刺得煙消雲散,可見是個虛張聲勢的。
人都殺了不計其數,卻怕鬼?玩笑話。
又邁出一步,他看見李雲心背着手從廟門裡走出來了。
他穿一身白衣,在林中奔逃的時候,衣袖被樹枝勾破了。但現在那些白布條垂在袖口,被夜風吹拂得飄飄蕩蕩,倒更添幾分出塵氣。
李雲心手裡捏着一張紙,劍客微微皺眉。
他當然聽說過畫師,到此刻再細細一想……難不成這小子是個畫師?
他從前和兄弟們打家劫舍,沒耐煩去琢磨畫師到底分幾個境界有什麼本領。他隻知道那些能變虛影的畫師都是凡人難得一見的角色——都被達官貴人供奉着,指望他們多弄幾幅畫兒來益壽延年。
這少年年紀輕輕,竟然有這麼高強的本領。
更……不能留了。
可惜了。一個高明的畫師。但再高明……也隻是些虛影兒、戲法而已。
怎麼同洞天流派的道士和劍士比。
這時候聽見那少年說話:“你再往前,我可不客氣了。”
陳怡安在心裡冷笑。這一招,此時已經不靈了。
他此刻将周身内勁催至巅峰,就連踏步時腳底的草葉彎折聲都聽得清清楚楚,渾然不怕那少年再玩什麼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