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朝曆代都會修建大規模的驿道、驿站體系,以供傳遞消息。所謂“一驿過一驿,驿騎如流星。平明發西京,暮及隴山頭。”一般每隔二十裡有一個驿站,一般是日行三百裡,根據情況緊急不同,又可分為四百裡、六百裡、八百裡不等,這也就是八百裡加急的由來。
中原王朝最為鼎盛時,有一千七百個驿站,驿卒近兩萬人,遍布天下。如今大魏衰弱,仍舊保留了驿站體系,傳遞消息比不得飛劍傳書,也不容小觑。就算是從嶺南出發,前往帝京,也用不了半月的時間。
帝京與朝陽府之間,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既是一州之隔,又是一關之隔,若是要傳遞信件,隻需要用兩天的時間。
雖然李玄都不會使用朝廷的驿站,但是太平宗也有一套完整的體系。太平宗在各地開設客棧和錢莊,如一張大網,如此一來,也可以傳遞信件往來于各地之間,隻要是有太平客棧的地方,書信便可送達。不過花費也是相當不菲,等閑江湖中人都承受不起,除非是特别重要緊急之事,否則都不會采用。
這次李玄都便動用了太平宗的渠道,用了兩天的時間,将秦素的信連同太平錢莊的樣錢一同送到了遼東。
秦清已經從太白山的大荒北宮返回朝陽府的秦家大宅,所以信件直接送到了秦清手中。秦清派人将趙政從總督府請來,又将李玄都送來的樣錢交給趙政。
趙政一一仔細看了,太平錢和無憂錢已經流通多年,不必多說,他對三枚銀圓也沒什麼意見,因為銀圓的關鍵是針對“火耗”,而太平錢莊已經将防僞做到了極緻,很難有人冒充。
趙政真正在意的是與銀圓配套的銅圓,因為百姓們在日常使用最多的還是銅錢。
秦清問道:“不知正己如何看待此事?”
趙政沉吟道:“推行新币改制,廢兩改圓,其目的在于解決‘火耗’之害,我沒有意見。隻是這銅錢一事,還有待商榷。”
秦清和趙政兩人主政遼東,職責各有不同,秦清總攬大局,趙政主掌民生經濟,接下來才是主掌兵事的秦襄和負責錢糧的秦道遠。在這方面,秦清不如趙政,所以都要征詢趙政的意見。
趙政略微沉吟後,說道:“自從李氏皇族時代河朔藩鎮叛亂,中原一片混亂,土地兼并現象十分嚴重,延續了近三百年之久的均田制終告瓦解,使得建立在此基礎上的租庸調制亦無法繼續施行。德宗皇帝由此推行了兩稅法。其得名來源于其納稅時間分為夏秋兩季,以戶稅和地稅代替了租庸調,舍棄了以丁身為本的原則,實行‘唯以資鄉為宗’的‘戶稅’,即按資産的多寡定出戶等,再按戶等高低征稅。這是一種錢稅,但在真正實行的過程中,仍以實物稅為主。後朝廷又明文規定,兩稅既可以納錢,也可交納布帛。”
“大晉仍舊沿用兩稅法,本朝穆宗之前,也推行兩稅法,但有所改動,除征收夏稅絲、綿及秋絲外,還增加了所謂的按栽桑株數征收的‘農桑絲絹’和染料等稅科。直到武德六年,張肅卿推行新政,新的稅法将朝廷征收實物一律改為征收銀兩。”
“這條新政自然是有道理的,因為此時的民間絲織業已經很是繁榮,市面上流通的絲綢很多,朝廷已可用錢買到所需的各類絲綢。所以将一切實物稅都改征為銀錢,也是必然結果。”
“張肅卿的新政把各府縣的田賦、徭役以及其他雜征總為一條,合并征收銀兩,按畝折算繳納。這樣大大簡化了稅制,方便征收稅款。同時使地方官員難于作弊,進而增加國庫收入。接下來便是攤丁入畝和士紳一體納糧繳稅,隻可惜張肅卿在後者上面栽了大跟頭,不僅身死族滅,就連以前的新政也人亡政息。”
秦清問道:“從兩稅法到一條鞭法,又與銅錢有什麼關系?”
趙政道:“本來沒有太大關系,可因為張肅卿人亡政息的緣故,就有關系了。”
秦清道:“倒要請教。”
趙政解釋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正所謂巧取豪奪,‘豪奪’還在其次,關鍵是‘巧取’二字。太平客棧的銅錢質量太好,含銅太高,奸商就會大量收購銅錢,然後将銅錢鑄成銅器轉賣。這樣一來,市面上流通的銅錢就少了,銅錢一少,那麼必然就升值。打個比方,本來朝廷定的官價是一兩銀子換一千銅錢,現在銅錢數量大大減少,銅錢的購買力就大大增加,那麼一兩銀子可能就隻換得到五百銅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