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顔飛卿和宋輔臣還未趕到的緣故,所以李玄都等人還要在太平客棧滞留幾日。好在這裡本就是客棧,最不缺的就是住人的地方。
入夜,衆人各自歇息,或是入眠,或是打坐,隻有李玄都單獨找到沈無憂,沈無憂仍舊是在櫃台後面算着似乎永遠也算不完的帳,不過在知曉沈無憂的真實身份之後,李玄都可不認為堂堂沈大先生是在算賬,也許與少祖山、老祖山的龍脈變遷有關,隻是李玄都對于這些尋龍望氣的陰陽堪輿之道不甚了解,甚至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也看不出其中深淺。
見李玄都過來,沈無憂放下手中的賬冊和毛筆,問道:“李先生有事?”
“不敢當沈大先生稱呼‘先生’二字。”李玄都道:“不過的确是有事。”
沈無憂笑了笑:“我不稱你李先生,那稱呼什麼?”
李玄都道:“家師給我取名玄都,表字紫府,若是沈大先生不嫌,就叫我紫府吧。”
“那好。”沈無憂笑了笑:“我稱你紫府,你也不要叫我什麼沈大先生。”
李玄都搖頭道:“沈大先生年長于我,又是一宗之主,自當尊稱,若是沈大先生實在不喜歡,那我便去掉那個‘大’字,稱呼您為沈先生吧。”
沈無憂也沒有太過強求,便認可了這個稱呼:“方才紫府說有事,不知何事?”
李玄都開門見山道:“在來蘆州的路上,遇到了陰陽宗之人假冒太平客棧之事,其中有一少年,被陰陽宗的高人以‘紫府丹心種魔之法’煉制成爐鼎,不但暗算于我,而且還讓長生種了‘鬼咒’,雖然蘇仙子以慈航宗的‘蓮咒’暫且封住了長生的三大丹田,抑制了‘鬼咒’的發作,我又傳授給長生‘純陽紫氣’,雖然能暫且延緩‘鬼咒’惡化,但終究是治标不治本。”
李玄都的話外之意已經很分明,就是将此事告知于沈無憂,寄希望于他能想出什麼辦法。
沈無憂對此并不意外:“此事我已經知曉,算是他命中該有此劫。”
李玄都還是有些不死心,隻能問道:“那該如何化解?”
沈長生輕歎一聲:“想來蘇姑娘已經說明白了,兩種辦法,用丹藥,靠自己。能夠化解‘鬼咒’的丹藥隻有妙真宗萬壽真人才有,而且要根據中咒的程度深淺分多次、按劑量用藥,非要萬壽真人親自施藥不可,想要請動萬壽真人出手,放眼天下,隻有三人而已,大天師、大劍仙、張海石,我不在此列。靠自己,紫府和蘇仙子已經盡力,‘純陽紫氣’乃是正道,剩下的就隻能靠他自己了。”
李玄都怔了一怔,沒有說話。
沈無憂接着說道:“天無絕人之路,方法已經給他了,他若想活,就一定能活下來。”
李玄都輕歎一聲,轉身離去。
來到二樓,李玄都發現在角落裡一個上屋頂的梯子,這兒平時的時候是關着的,今天卻被人打開了,李玄都便順着這個口子一躍而上,看到沈長生正坐在屋頂上。
此時天色已暗,沈長生呆呆地望着頭頂的一輪明月,怔怔出神。
李玄都故意沒有遮掩腳步聲,受到驚動的沈長生轉過頭來:“李先生。”
李玄都微笑問道:“長生,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看月亮?”
沈長生面對李玄都時,總有些不可言說的局促:“睡不着,所以就來看看月亮。”
李玄都笑問道:“有心事?”
沈長生輕輕“啊”了一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李先生,好多江湖故事裡說,一個人若是心境有損,便終生不能踏足什麼什麼境界,還有人會跌落境界,有這樣的說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