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道:“若是擇一賢良之臣,如當年武侯,如何?”
“賢與不賢,你又如何知悉?”秦道方反問道。
李玄都輕聲道:“聽其言,觀其行。”
秦道方不置可否,而是舉杯飲了一口酒,長歎道:“元聖恐懼流言日,巨君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僞複誰知?”
李玄都徹底啞然無言,隻能舉起酒杯,默默飲酒。
兩人相顧飲酒,廊外的雨落依舊。
書房中,白絹正四下打量,這座書房頗為雅緻,書案上從文房四寶到案頭清供應有盡有,多寶槅上擺放着許多精巧玩意,有前朝官窯燒制的聽風瓶,有能工巧匠打造的自鳴鐘,畢竟是客房,算不上如何貴重,卻是用了心思的,但最讓白絹欣喜的是,在靠窗的一張條案上,竟是擺放了一架古琴。白絹見獵心喜之下,輕輕撥弄幾下,琴弦是以馬尾為弓毛,再塗以松香,談不上好,隻能說是尚可。
白絹順勢推窗而望,從這裡剛好可以看到秦道方與李玄都飲酒的位置,兩人的話語并未避諱旁人,此時字字句句都清晰入耳。
白絹不免聽得入神。
她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這些年來,她遊曆四方,探幽尋密,見過許多不願回憶的慘絕人寰之事。
對于朝政,因為自家三叔的緣故,她也略有知悉。
這讓她不由得又高看李玄都一眼,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不守規矩的家夥,也有如此正經的一面,不像是那種踩在雲端而不知地上疾苦之人。
再想到先前他的各種舉動,白絹并非十幾歲的小姑娘,又如何不知道其中含義?竟是沒有絲毫反感,“羞惱”二字,倒是前者更多一些。
至于李玄都,也正是看出了白絹的“色厲内茬”,這才敢“肆意妄為”。
正當白絹有些怔然出神的時候,卻見李玄都忽然起身,道:“是有客人到了。”
話音未落,就聽門外傳來聲音:“仙劍山莊莊主陸時貞,特來拜會貴客。”
對于陸時貞這個名字,李玄都并不陌生,雖說清微宗中以李家最為勢大,但也有其他旁姓,陸姓便是其中之一,李玄都的五師妹陸雁冰便是出身于陸家,隻是陸雁冰的陸家與仙劍山莊的陸家稍遠一些,不過要是細細輪起來,也都是親戚,陸雁冰還要稱呼這位大莊主一聲堂姐。
李玄都對秦道方解釋道:”如今仙劍山莊的大莊主是一位女子,已是知天命年紀,修為不俗,也是一等一的鑄劍大家,放眼清微宗的六位鑄劍大師中,僅此一位是女子之身,可見其不俗之處。”
秦道方聽聞之後,扶着拐杖緩緩起身。
此時李玄都去推開院門,就見門外隻有一名看上去大概三十多歲的婦人,撐着紙傘,看相貌與先前的陸時興有幾分神似,衣着素雅,端莊貌美。
李玄都拱手道:“見過陸莊主。”
陸時貞收傘之後,盈盈一禮。
秦道方因為要拄着拐杖,故而不便還禮,隻能微微颔首緻意,道:“請莊主入内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