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玄都的腳下出現了無數陰影,這些陰影彙聚成片,似湖似海,上下翻滾,然後從中升起十三個身影,将李玄都團團圍住。
李玄都環視一周,隻見這十三人俱是身着黑衣,臉色蒼白且僵硬,眼窩中不見眼珠,唯有幽幽燃燒的黑焰。
李玄都并不懼怕,淡然道:“十三劍奴。”
李世興朗聲道:“素仰清平先生劍術神通,獨步江湖,區區十三劍奴自是入不得清平先生的法眼,隻是職責所在,還是要鬥膽請清平先生賜教。”
李玄都道:“李世興,我知道你的來曆,與我同是清微宗棄徒,若是按照清微宗的輩分,我還要稱呼你一聲師叔,你是江湖中成名多年的前輩,何必如此自謙?再者,你我同是修習‘太陰十三劍’,我還有最後一劍未成,你卻已經将十三劍全部練成,更在我之上才對。”
李世興嘿然道:“江湖之上,輩分年歲都在其次,關鍵還是要看修為高低,正所謂‘聞道有先後,達者為先’,便是這個道理了。我雖然長你一輩,但先前樓蘭城外一戰,我不敵于你,自當自謙。”
李玄都淡笑道:“那好,既然你如此說了,我便指點你一二,省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以後在江湖上吃虧。”
李世興臉色頓時一沉。
世人皆有如此通病,自謙是風度,被别人指出不足便成了痛處。李世興嘴上說前輩不如晚輩,要讓李玄都指點一二,可李玄都真擺起了前輩的架子,他便好似吃了一個蒼蠅那般難受。
李世興冷哼一聲,不見他如何動作,背後所負的十三柄長劍齊齊出鞘,劍身上燃起黑色的陰火,分别落入十三名劍奴的掌中。而且在長劍飛向對應劍奴的過程中,劍上的陰火拉長一道道軌迹,在上空交錯成一張大網,朝着李玄都當頭落下。
李玄都仍舊是不閃不避,雙手一分,便将這張落下的大網從中撕扯開來,陰火雖然厲害,但畢竟不是地仙二次渡劫時所面對的滔天之火。同樣是水,一條長河千古泛濫,堤塌成災,不知多少人要死于洶洶洪水之中,一條剛剛漫過腳踝的小溪,無論如何漲水也是淹不死人的。
李玄都破開陰火大網之後,身形一掠,直奔李世興而去。
李世興後撤,十三劍奴随之而動,從原本的包圍之勢變成列陣之勢,擋在李玄都和李世興之間。
李玄都一掌前推,一名劍奴橫劍于身前,右手握住劍柄,左手食指抵住劍身,硬抗李玄都的一掌。
劍身上的陰火傷不得李玄都分毫,李玄都保持前掠姿勢不變,積蓄錢行,這名劍奴手中長劍向内彎曲出一個駭人弧度,雙腳離地,不斷後退。
不過在這名劍奴之後還有劍奴,兩名劍奴用同樣的動作抵住這名劍奴,兩名劍奴之後又是四名劍奴,四名劍奴之後是六名劍奴。
李玄都的一掌逼退了第一名劍奴,但這名劍奴始終不曾徹底潰敗,随着劍奴數量的增加,李玄都的前進速度越來越慢,最終止步不前。
十三名劍奴之力相加,擋下了李玄都的一掌。
當初李玄都修煉“太陰十三劍”,也差點被心魔所乘,化作劍奴,可見劍奴不是随便什麼人都可以做的,這十三尊劍奴生前無一不是江湖上的高手,隻因修煉“太陰十三劍”走火入魔,這才化為劍奴。尤其是為首的這名劍奴,生前是一位天人逍遙境的陰陽宗高手,強行修煉“太陰十三劍”,在成功跻身天人無量境的那一刻被心魔所乘,化作劍奴,實力遠超其他劍奴,就算不能發揮生前的十成修為,也不容小觑,這才能成為十三名劍奴的核心“劍尖”,從正面抵擋李玄都。
李玄都被擋下一掌之後,輕輕“咦”了一聲,贊歎道:“我一直苦思‘太陰劍陣’而不得其解,偶有所得也不過似是而非,果然有些門道。”
話音落下,李玄都手臂一震,又生出一股浩大新力,竟是讓十三名劍奴又齊齊退後一步。
身在最後的李世興通過劍奴之間的縫隙望向那個以一己之力硬撼“太陰劍陣”的年輕人,眼神極為複雜,既有羨慕,也有嫉妒。這個年輕人讓他想起了自己年輕時仰望師兄李道虛的那種感覺,高山仰止,不見項背。
世上為何會有如此天賦絕倫之人?蒼天何其不公!
不過李世興也不覺得自己就是必輸無疑,李世興嘴上說年歲無用,實際上年歲是個很重要的原因。無論多高的天賦,都不能完全脫離歲月的積累,無論多麼普通的資質,也能靠着歲月的慢慢積累奮力上前,不管怎麼說,李玄都還未跻身長生境,他這位靠着水磨工夫走到今天的師叔,還算有一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