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篡權主要有三個渠道,分别是:外戚皇族,文武官員之首、內侍宦官。
大魏因為曆朝曆代的前車之鑒,将這三個渠道徹底堵死。
首先便是外戚和皇族,按照大魏律制,大魏皇帝、太子、親王隻能娶平民女子,不能娶勳貴女子,嶽父是個沒有根基的侯爵且不得在朝廷任職,故而外戚篡權的路子被堵死。皇族,大魏事實上是封而不建,親王對于封地并無實權,仍舊要用三司衙門治理,且隻有人數千餘的衛隊,基本不可能造反,如今的晉王得勢,也隻是時勢使然,而且在他上面還有太後,嚴格來說,太後是君,晉王是臣。
其次是文武百官之首,曆朝曆代,丞相和大将軍皆有開府治事之權,等同是一個小朝廷。而大魏朝廷廢除了丞相,使得文官群龍無首,内閣最早隻是五品,直到六部尚書開始入閣才使得内閣有了實權,内閣首輔雖然有宰相之名,卻無宰相之實,且不說那些有名無實的首輔,就是真正大權在握的張肅卿,也是依仗皇帝支持才能權操六部,而在皇帝身死之後,張肅卿也迅速被代表新皇的太後清算,内閣也随之衰落。至于武官,同樣被廢除了武官之首大都督,大都督府被拆分為五軍都督府,地方上又實行大小相制,自此之後,再沒有一個武将能真正大權在握,哪怕是當年收複涼州的秦襄,手中兵權也不過全國的三分之一左右,所以文武官員也不是威脅。
最後是内侍宦官,大魏的宦官制度和前朝不一樣,宦官不得出任外廷官職,除去禦馬監的數千兵力之外,更不掌兵權,既然沒有兵權,自然也無法撼動皇權。
正因為如此,大魏朝廷的皇權高度集中,任何一方勢力都要受限于皇權且依附于皇權,想要反對皇帝就要面對另外數方勢力的反擊,故而皇帝不必是絕頂高手,也不必是心思深沉之輩,哪怕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庸人,隻要坐在了皇帝的位置上,也可以大權在握,一言定人生死。
在這種情形下,真正能動搖皇權根基的,不在于内部,而是來自外部,也就是雄踞帝國以北的金帳汗國,正是因為金帳汗國的數次南下侵襲,加上連年災荒,才讓西北大周鑽了空子,得以割據蜀州、涼州、秦州等地,青陽教趁亂而起,逼得大魏朝廷為了平叛而不得不放權給各地督撫,又讓地方上的士紳豪族得以通過資助扶持封疆大吏
來參與地方政事,甚至是左右地方局勢,這才有了今日的亂象。
雙慶府隻是這個亂象的一個縮影而已,在這裡,官府被架空,地方勢力一手遮天,這裡的公孫家和西門家就如遼東的秦家、東海的李家、金陵府的錢家等,勢力大小有所區别,但本質上并無不同。
說來也是好笑,李玄都和秦素雙雙出身于地方豪族勢力,而且還是最頂尖的豪族,若是秦家和李家聯手,幾乎可以占據江北的半壁江山,雖然他們今日想為這個天下做些事情,但也不知道後世的史書之上又會如何評價他們,是否會把他們歸類于亂臣賊子?
鐘梧曾對羅青青說:“不能隻看眼前路,不管身後身。”可是在有些時候,就隻能低頭走路,也許有一天,蓦然擡起頭來時,已然走出泥濘沼澤,腳踏實地。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結果如何,更多是時勢使然,隻能盡人事,聽天命。就如這次白帝城之事,地師豈會不知道唐周多半會倒向澹台雲?隻是盡力而為罷了,總不能什麼也不做,坐視澹台雲與唐周聯手。
不過就算有了唐周的支持,澹台雲也不見得就能勝過地師,至多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除非大天師肯拉着大半個正道支持澹台雲,才能一舉滅掉地師,可這樣一來,元氣大傷的邪道再無餘力與正道抗衡,恐怕澹台雲也是不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