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雁冰落地之後,上下打量着李玄都,全然沒有見到師兄的意思。陸雁冰,牆頭草,風往哪吹往哪倒,以李玄都如今的境界修為和身份地位,陸雁冰見到師兄還不得鞍前馬後地招呼着,此時陸雁冰的舉動無疑是在說她不認得李玄都。
李玄都也覺得眼前這個陸雁冰與自己認識的陸雁冰有些細微不同,所以決定先發制人,“冰雁,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陸雁冰眉頭微皺,沒有急于開口,對兩名天魁堂弟子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畢竟這裡是蓬萊島,清微宗核心所在,高手如雲,她也不怕來人圖謀不軌。
兩位天魁堂弟子退下之後,陸雁冰沉聲道:“閣下究竟是何人?來我清微宗到底有何貴幹?”
李玄都道:“我叫李玄都。”
“李玄都?”陸雁冰想了想,“沒聽說過,你是何宗何派之人?”
李玄都心中一動,知道在清微宗中多半沒有自己這号人物了,這個幻境比之過去的幻境倒是有些新意了,到了此時,他隻能依靠自己對陸雁冰和清微宗的了解來見機行事。
李玄都略一思量,說道:“我是秦姑娘的朋友。”
“秦姑娘。”陸雁冰一怔,“是忘情宗的秦素嗎?”
李玄都道:“正是白絹。”
秦素雖然在江湖上名氣極大,被稱作“秦大小姐”,但因為她極其低調的緣故,表字卻是少有人知曉,陸雁冰聽到李玄都說出秦素的表字,倒是信了三分。
陸雁冰的态度頓時緩和幾分,“原來是素素的朋友,是她讓你來的嗎?她怎麼不親自前來?”
李玄都有一個疑慮,既然這個幻境之中沒有自己的存在,那麼其他人也不好說了,他隻能稍微冒險,說道:“白絹遇到了韓邀月,受了些傷勢,正在養傷,所以不能親自前來。”
陸雁冰立時說道:“又是韓邀月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我早就說了,就該早些把他除掉,省得他整天搞風搞雨,秦宗主還是心軟,太過顧念舊情。”
李玄都聽到此言,立時知道自己賭對了。
陸雁冰此時對李玄都已經信了五分,大大咧咧說道:“那你跟素素是什麼關系?”
李玄都當仁不讓道:“實不相瞞,我與白絹已經定下婚約。”
“什麼!?”陸雁冰一驚,上下打量着李玄都,“你?要娶素素?”
李玄都張開雙手,“怎麼,不可以嗎?”
陸雁冰道:“當然不行,素素是何許人也,怎麼能随便嫁人?”
李玄都道:“無名小卒,秦家贅婿罷了。”
“原來是贅婿。”陸雁冰的臉上頓時露出不屑的神色,“這倒也是,秦家那麼大的家業還是要靠素素繼承,要是許個厲害人家,終是不妥,還是找個贅婿好,聽話就留下,不聽話就一腳踢開。”
陸雁冰這話可謂是十分得罪人了,不過李玄都熟悉她的秉性,又不是真的贅婿,哪裡會動怒。
陸雁冰看了李玄都一眼,略微狐疑道:“我這樣說你,你不生氣嗎?”
李玄都反問道:“為什麼要生氣?”
陸雁冰道:“好大的氣量,你該不會是假冒的吧?”
李玄都倒是小小吃了一驚,沒想到陸雁冰剛才那番話竟然是在試探,倒是小觑她了,不過李玄都也不驚惶,坦然說道:“是真是假,冰雁見了白絹,一問便知。”
陸雁冰輕哼一聲,“油腔滑調,我要是見了素素,定要好好勸勸她,素素性子太過綿軟,還是師姑那樣方顯女兒本色。”
李玄都知道陸雁冰這是在說李非煙了,在這一點上,李非煙的确是厲害非常,勝過許多女子,就是澹台雲也比不得她。
說過閑話之後,陸雁冰道:“罷了罷了,你來此地到底做什麼?”
李玄都道:“在道明來意之前,我想請問一句,如今清微宗中是誰主事?”
陸雁冰隻覺得這個問題多餘,道:“自然是我家大師兄司徒玄策,自從師父飛升之後,便是大師兄執掌‘叩天門’,這是舉世皆知之事,何必多此一問。”
李玄都則是一驚。
此地也有“叩天門”?師父已經飛升?大師兄司徒玄策不曾死在龍老人的手中,反而成了清微宗的宗主?
李玄都定了定心神,說道:“我此番前來,除了白絹的緣故之外,還有家嶽的意思,想來冰雁也知道,家嶽與大先生交好,有一封信想要托我轉交給司徒先生。”
陸雁冰臉色一冷,“大師兄正在清修,恐怕沒有時間見你,你把信交給我好了,我替你轉交就是。”
李玄都不過是随口胡謅,哪裡有什麼信,眼見陸雁冰臉上露出懷疑之色,他隻得展露出幾分長生境界的氣息。有風驟起,蓬萊島的上空随之一暗。天空像是被潑上了一盆濃墨,不見半點光亮,片刻功夫後,無數的雨絲從九天之上傾瀉而落,仿佛要将整個天地都籠罩在細密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