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雨越下越大。
雨點敲擊在堂前的台階上、瓦檐上、地面上,發出不曾停歇的雨落之聲。
周淑甯耐不住困意涼意,早早睡去了,隻剩下李玄都和胡良還坐在正堂中。
此處正堂的布局中規中矩,正對門口的靠牆位置擺放一張長條案,條案前是一張四仙方桌,左右各放置一把太師椅,右主左賓,也就是主座。
條案上方牆壁正中挂有一副山水繪卷,畫的正是南山園風貌,兩側左右的兩幅中堂,分别是:“鶴飛岩煙碧”和“鹿鳴澗草香”。
兩側牆壁則分别配上條幅,多是儒家仁善和道家清靜的修身格言。
堂中央兩側擺放對稱的幾和椅,是晚輩或下屬的入座所在,也就是從座。
此時李玄都和胡良誰也沒坐在主座位置的太師椅上,而是坐在從座最靠近門口的位置,一左一右,相對而坐。
胡良将大宗師橫放在雙膝上,道:“九河府是個很關鍵的地方,因為它太靠近江南,與荊州不過是一江之隔,往西就是中州,靜禅宗所在。現在你打算是繼續去中州,還是先去荊州?”
李玄都扶着扶手,緩緩說道:“三州交界之地,就算是青鸾衛,也很難調集大隊人馬來圍剿我們,換成荊楚總督還差不多,可堂堂荊楚總督能賣給青鸾衛多大的面子?這就要看青鸾衛的出面之人是誰了,若是青鸾衛的都督,那便差不多,可如果僅僅是幾個青鸾衛的指揮使、都督佥事出面,我看很難。”
李玄都轉頭望向外面的雨幕,繼續說道:“所以我選擇從風陰府繞道至九河府,再由九河府轉道荊州水陽府,然後取道江陵府去往中州的北陽府,最終抵達龍門府。”
胡良說道:“青鸾衛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所以他們在風陰府那邊攔截無功之後,必然會猜到我們轉道九河府,那麼他們很快也會尾随我們來到九河府。老李,如果青鸾衛出動一位先天境的高手,再加上三名玄元境的高手,在我如今傷勢未愈的前提下,想要打赢他們,其實很難。”
李玄都問道:“如果你單獨對上一個先天境高手,有勝算嗎?”
“有勝算,但是不敢說必勝,哪怕我手中有這把大宗師。”胡良坦言道:“老李你入世之時即巅峰,常常行以寡敵衆之事,我卻是不能與你相比的。尤其是每一個先天境高手,與玄元境境最大的區别之處在于,先天境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秘術,這些秘術的威力未必很大,對于出神入化三境的高人而言,可能不值一提,但勝在出人意料,在同境之争中,往往可以發揮奇效。”
李玄都聽得很是認真,沒有半點曾經滄海難為水的不以為然之态。
胡良把膝上所橫的大宗師豎立着放到旁邊,道:“所以我面對一個不知深淺底細的先天境大高手,隻能說有勝算,但這個勝算具體多大,我不敢誇口。這要看他們壓箱底的秘術是什麼,或是有沒有厲害的寶物。”
李玄都點頭道:“在理。”
胡良疑惑道:“你以前就一點也不了解?”
李玄都反問道:“如果換成是你,一劍就可以解決的對手,你還會去深究他們有什麼壓箱底的手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