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玄都返回客棧大堂的時候,悚然一驚,然後他猛地擡頭朝二樓的樓梯口望去。
隻見一個身着鬥牛服的青鸾衛正站在那兒,手中提着一顆人頭。頭顱雙目緊閉,已無皿色,脖子下的位置還在不斷滴皿,在地面上積成了一個小小的皿泊。
李玄都見此情景,臉色冰冷,殺機大盛。
錢行将手中頭顱丢到李玄都的腳下,“這就是你想要救的周聽潮,可惜已經死了。”
李玄都俯身捧起這顆頭顱,放到身旁的一張八仙桌上。
錢行平靜說道:“我不是沒給他機會,可惜他不領情,這便怪不得我。一個人想要尋死,什麼法子不好,撞牆、咬舌、服毒、自刎、上吊、跳崖、跳河,有的是法子,可他為了一個後世名聲,非要上疏求死,攪鬧得天下不安,這種人難道不該死嗎?”
李玄都問道:“他的妻子和女兒呢?”
錢行笑了笑,“算她們運氣好,我不殺女人小孩,所以暫且留了她們一命,等趙斂那小子帶着大隊人馬過來之後,交由他處置便是。”
李玄都輕聲道:“看來我沒有立刻殺趙斂,倒是放虎歸山了。”
“擡舉他了。”錢行不屑道:“一個下來鍍金的公子哥,除了出身家世還有點用,其他的也就那麼回事。”
放眼偌大一個大魏王朝,像趙斂這種年紀輕輕就已經踏足入神境的年輕俊傑,既可以飲美酒作詩,也可以持鸾刀殺敵,可謂是文武全才,再加上其顯赫家世,放在哪裡都要被視為前程似錦之人,可在青鸾衛中,既沒有貼身護衛的高人,也不曾被同僚敬畏恭維,反倒是得了一個頗有鄙夷之意的評價,。
李玄都笑道:“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青鸾衛。”
錢行也笑了,“一代不如一代,這些不成器的年輕人,确實給青鸾衛抹黑。”
話音未落,錢行直接從樓梯口一躍而下。
李玄都閃電般向後彈去。
下一刻,整個客棧轟然震動,房梁牆壁顫抖不休,抖落許多積年灰塵。
隻見這位青鸾衛都督佥事的雙腳深深陷入青磚鋪就的地面,周圍被生生踩踏出一圈蛛網狀的裂痕。
錢行從破碎不堪的地面中拔出雙腳,“本想一腳把你踩死,不曾想你還有些門道,不是那種可以随便踩死的螞蟻。”
李玄都平靜道:“你不過就是玄元境的修為,雖說比我這個抱丹境高出一籌,但也不至于如此大的口氣。”
錢行的目光驟然一凝。
能夠一眼看破他的真實修為,其眼力可見一斑,又是如此年輕,難道是哪家宗門培養的嫡傳弟子?要知道宗門之中,内門和外門之間,嫡傳和旁支之間,差距可謂極大,就拿正一宗來說,張青山隻是個外門弟子,連旁支都算不上,隻有入神境修為。而顔飛卿作為内門嫡傳弟子,不但年紀輕輕便已經踏足歸真境,更在去年接任了正一宗的掌教之位,成為正道十二宗中最年輕的掌教。兩者相較,年紀相差不多,可修為地位卻是天壤之别。
故而行走江湖,萬不可因為對手年輕就生出小觑之心。本朝太祖高皇帝平定天下時隻有三十一歲,首輔蕭禹二十四歲,大都督祁寒二十三歲,其他開國功臣也都是年近三十之齡。而當今太後娘娘拿下顧命四大臣時,隻有二十七歲,協助謝太後娘娘的晉王殿下,也不過剛到而立之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