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一怔,不得不說,這個結果在他的意料之外,可仔細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說起李世興的來曆,與李玄都也是大有淵源。早年時候,甚至要追溯到幾十年前,他曾經是清微宗弟子,名叫李道興,與李道虛、李道師、李非煙、李卿雲都是同輩中人,隻是李道興的年齡最小,在李道虛已經名滿天下時,他還聲名不顯,境界也多有不如。
後來李道虛奪取清微宗的大權,李卿雲身死,李非煙與李道虛反目,被排擠出權力中樞,李道興因為愛慕李卿雲的緣故,站在了李氏姐妹這一邊,自然也被波及,他憤而離開清微宗,開始在江湖上遊曆,遇到了地師徐無鬼。
李道興被徐無鬼傳授“太陰十三劍”,徐無鬼本意是想為陰陽宗多出一尊戰力強橫的劍奴,同時間接削弱清微宗,卻不曾想李道興在機緣巧合之下,竟是熬過了最後一劍“心魔由我生”,練成了“太陰十三劍”,不過代價是性情大變,愈發偏激,幹脆脫離清微宗,加入陰陽宗,并改名為李世興,成為陰陽宗的十殿明官之一。
當年李世興因為李家姐妹而離開清微宗,可見雙方之間是有交情的,而且交情不淺,如今李世興走投無路,主動聯系李非煙也說得過去。
這段往事,李玄都是從二師兄張海石那裡聽說的,談不上親身經曆,畢竟李世興叛出清微宗的時候,李玄都還是個孩子。
現在李玄都回想此事,卻覺得有些不對,先把他所知道的經過原委對秦素說了,然後道:“我怎麼覺得李世興愛慕之人并非師母,而是姑姑?”
秦素一怔,随即道:“你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師母身故之後,李世興并未如何,仍舊留在清微宗中。他反出清微宗的時候,正是姑姑離開清微宗後不久,未免太巧了些。”
李玄都輕笑道:“說起來,二師兄一向對這些男女之事不怎麼上心,就算偶有誤判也在情理之中。”
秦素如今算是半個李家之人,對于李家的過往也多有了解,說道:“師母與姑姑年齡相差不少,雖然李世興是‘道’字輩,但以李世興的年紀來說,不大可能與師母有太多交集,反倒是與姑姑的交集更多一些。隻是‘情’之一字,誰也說不準的,不是還有一見鐘情嗎。不過話說回來,師母也好,姑姑也罷,我們背後議論長輩是非,還有已經亡故的長輩,是不是不太像話?”
“姑姑多半不會在意,不過要請師母恕罪。”李玄都也覺得不妥,把話題轉開,“李世興聯系姑姑都說了什麼?”
秦素道:“姑姑在回信中沒有詳說,大概是以叙舊為主,同時也有些探一探口風的意思。畢竟江湖中人都知道清平先生與姑姑關系不錯,走一走姑姑的門路,也在情理之中。”
李玄都道:“不要把我說得像皇帝一樣,這個門路,那個門路,盡是些裙帶關系。按照這個說法,有沒有人走你的門路?”
秦素輕咳一聲:“沒有。”
李玄都也不深問,說道:“你覺得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想重回清微宗?還是想重回陰陽宗?亦或是乞求我饒他一命,他打算就此歸隐,不問江湖紛争?”
秦素道:“清微宗,他是不敢回去的,誰不知道如今的清微宗暗流湧動?他在這個時候回來,不是引火燒身嗎?陰陽宗,倒是有這個可能。”
李玄都想了想,說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讓上官莞做了陰陽宗的宗主,那便不好貿然插手太多,免得讓上官莞生出怨氣,所以此事交由上官莞處置定奪吧。”
秦素點頭應下。
李玄都忽然起身推窗望去,輕聲道:“要下雪了。”
……
“體之術”帶來的痛苦大大出乎紫燕山人的意料之外,要在這等痛楚之中保持靈台清明運轉氣機,實在是艱難無比。哪怕有上古青玉制成的石床幫他祛除心火,仍舊逐漸開始意識模糊。
紫燕山人一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另外一股截然不同的痛楚從額頭上傳來,稍稍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反而又有了幾分清明。其中道理,與頭懸梁、錐刺股倒是有幾分相似。
緊接着,紫燕山人雙手避過要害部位不斷地拍在自己的身上,五指刺入皿肉,全身上下鮮皿流淌,染紅衣裳,不多時就已經成了一個皿肉模糊的皿人。
鮮皿從石床上滴落,在地面上蜿蜒流淌,就像一條小溪。
此時天空中烏雲密布,竟是天現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