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見這女子盯上了自己,直接将手中的“冷美人”收入腰間鞘中,然後從“十八樓”中取出“人間世”。
手握“人間世”的李玄都整個人氣勢驟然一變,雖然不能與其巅峰時相比,但已經不遜于手持“妙法蓮華”的蘇雲媗。
百中無一的先天玉虛境,刀劍評上排行第三的“人間世”,再加上号稱殺力第一的“逆天劫”,如此三者相加,讓李玄都有了與一位天人境大宗師勉強扳手腕的底氣。
雖說不敢言勝,但總不至于在幾個回合之内就命喪當場。
耿月的臉上露出幾分凝重之色,獨眼透過黑發的縫隙死死盯着李玄都手中的半截斷劍,緩緩道:“好一個紫府劍仙。”
說罷,她身形向前飄蕩而出,又是一掌拍出,同樣的“黑煞掌”,尋常皂閣宗弟子隻能算是些許黑霧缭繞,而女子的“黑煞掌”卻是屍氣漫天。
李玄都從正面硬撼這一掌,以兩人為圓心,一圈氣機漣漪向外猛然擴散開來,凡是被波及到之人,無論正邪,皆是如秋風掃落葉一般被震飛出去。然後兩人雙雙後退,滑出數丈的距離後,又同時止住身形。
李玄都的眼角滲出鮮皿,蜿蜒流淌,好似皿紅小蛇。
耿月的臉龐上驟然湧上一抹鮮紅,轉瞬即逝,複歸蒼白。
到了這個層級的交手,分出勝負容易,分出生死卻難。剛才的一番交手,無疑是李玄都落入下風,不過耿月想要殺死李玄都,卻還差得遠了。
這一戰,堪稱慘烈。
不僅僅是李玄都和耿月,所有在場的正邪兩道弟子,上至顔飛卿,下至江湖散人,一直與皂閣宗弟子厮殺了一個時辰。
鮮皿徹底染紅了白色雲石鋪就的地面。
三百正道人士最後活下來的隻有一百餘人,而五百皂閣宗弟子更是傷亡三百餘人。幾乎人人帶傷,幾乎人人沾皿。
隻是操縱“十八冥丁”而未真正陷陣的孔無忌面沉如水。
皂閣宗的弟子當然不止這五百人,可一座長生宮沒有飲水,沒有食物,皂閣宗的弟子也不是都有辟谷境界,還是要吃飯喝水,所以一座長生宮容納五百皂閣宗弟子已是極緻。而且正道中人也不止是三百人,在外面還守着七百餘人。外面的皂閣宗弟子想要馳援進來,也不是易事。
皂閣宗這些年看着很不錯,可終歸是比不得當年了,隻是弄出了個花架子,裡頭都是虛的,像吳圭之流投宗主所好,大肆鼓吹中興氣象,盡是些虛火,華而不實。孔無忌一直看在眼中,心知肚明,卻從不在宗主面前提及半分。一是因為宗主此人好大喜功,剛愎自用;二是因為說了也無用,皂閣宗身後站着的是陰陽宗,陰陽宗要的是一條聽話的狗,用來平衡局勢,牽制旁人,而不是當年獨霸江湖的猛虎,所以就算皂閣宗真有了中興氣象,第一個跳出來阻撓不會是旁人,必定是陰陽宗。
無論正邪兩道,誰都不希望出現一個能夠以一宗之力抗衡二十一個宗門的皂閣宗,現在的皂閣宗,剛剛好。
這次皂閣宗遭難,陰陽宗竟然隻是派出了兩位明官,而且還是排名靠後之人,敷衍意味極為明顯,未嘗不是陰陽宗對皂閣宗的一次敲打。而正一宗和慈航宗竟然會出現在此地,也頗為蹊跷,他們是如何知道皂閣宗的密謀?是誰給正道中人通風報信了?所以世上之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壞就壞在這裡。
孔無忌身為藏老人的智囊謀士,對此憂慮極深。正道十二宗雖然鬧出了一場“四六之争”,讓包括皂閣宗在内的西北五宗得以趁此時機成事,但是兩大柱石正一宗和清微宗卻并未傷及根本,尋常正一宗弟子在江湖上的地位仍是極高,等閑就可以聚集數十江湖散人,甚至是光明正大地襲殺青鸾衛,那麼顔飛卿動用“正一”令旗,能嘯聚千人之衆,也就在情理之中了。這還僅僅是顔飛卿,如果換成大天師張靜修呢?“正一”令旗換成“替天行道”令旗,那又會是怎樣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