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長虹橫貫天幕落在平台上,兩男一女。
都說帝京城卧虎藏龍,到底是怎樣的卧虎從龍,很難有人說個清楚。早在世宗年間的時候,青鸾衛都督府正值鼎盛。到了穆宗年間,青鸾衛都督府已經衰弱,可穆宗皇帝加封正道各宗高手,以此為依仗。再到天寶年間,形勢又是一變,儒門中人成了帝京城的定海神針。
不過在玉虛鬥劍結束之後,帝京城中又多出一方勢力,這些人境界修為高絕,無一不是天人境的修為,少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曆,不屬于道門,也不屬于儒門,好似憑空生出一般,如今依附于皇室,地位尊崇,皇室也傾力支持,予取予求。
見到了這三人之後,兩位儒門先生的神色便不大好看。
旁人不知道這些人的來曆,他們卻是知道,正是從昆侖山“玄都紫府”中逃出的僞仙。
這些僞仙剛剛脫困便目睹了儒道相争的盛況,鬥劍雙方精銳齊出,玉虛峰上有李道虛、龍老人、秦清、李玄都、宋政等五位長生地仙齊至,天人造化境的高手更是有兩位數之多,着實把這些僞仙吓到了,所以這些僞仙離開昆侖之後竟是沒敢在世間掀起什麼風浪,更沒想着聯合起來從儒道兩家之間分一杯羹,而是決定尋找一方勢力暫且依附,大樹底下好乘涼,最終在儒門的穿針引線之下,這些僞仙成為大魏皇室的座上賓,兩者相處還算融洽。
今天來的三人,為首的是個女子,衣袂飄飄,容顔攝人,好似天仙,正是曾經與上官莞有過沖突的納蘭絮,而她身旁的白發老者,則是與蜀王有些交情的褚尊量。
至于最後一人,卻是個負劍的年輕男子。既然是僞仙,必然是上了年歲的老家夥,但此人駐顔有術,僅從面相上來看,也就是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有些玩世不恭。
在這三人現身之後,在場衆人知道今日之事徹底無法善了。
不過黃石元和齊佛言兩人卻是看出一些端倪,想要調動這些皇室座上賓,不太可能繞過太後,這三人會出現在此地,意味着太後多半是默許了此事,那麼太後是什麼用意?不是有風聲說太後打算與李玄都議和嗎?既然要議和,又為何放任唐王如此行事?難道正如隐士所料那般,這隻是太後的緩兵之計?還是說太後與宗室之間出現了分歧,已經掌控不了局勢?
無論是哪種情況,顯然都是利好于儒門中人的,此時兩人反而不着急了,他們是不願意看到局勢失控,可如果能夠禍水東引,把李玄都牽扯進來,換成他們作壁上觀,那倒是樂見其成。
于是兩人向後退了一步,不再多言。
蘭玄霜轉頭望向三人,冷笑一聲,“又見面了。”
那名年輕劍客微微一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面。”
以兩人交談的語氣來看,顯然不是初次見面,倒像是早已相識多時。
旁人不明就裡,當事人們都心知肚明,他們都是來自“玄都紫府”的僞仙,隻是玉虛鬥劍結束之後,蘭玄霜便獨自離隊,循着“帝釋天”留下的蹤迹一路去了大雪山,最終在大雪山行宮遇到了李玄都。
蘭玄霜淡然道:“跪久了便不會站着了,為奴做仆的時間久了,便習慣于做奴隸。我們終于擺脫了陸吾神,你們卻又做起了人家的看門狗。”
年輕劍客笑了笑,“難道你不是?”
“不一樣。”蘭玄霜搖了搖頭,頗有些衣錦還鄉見故人的意思,“人家以八百裡北邙作為誠意,我得以開宗立派,名傳後世,你們有什麼?”
年輕劍客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輕聲道:“好大的手筆。”
蘭玄霜繼續說道:“日後道門一統,我得以高居三十六位真人之列,僅次于大掌教和三位大真人,四人之下而萬人之上,你們又有什麼?”
一直不曾開口的納蘭絮開口道:“蘭玄霜,不要得意忘形。”
蘭玄霜道:“好,不說這些,你們要怎樣?”
褚尊量的臉色陰沉,“自然是緝拿朝廷要犯。”
蘭玄霜反問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褚尊量冷笑一聲,“就憑你一個人?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蘭玄霜不再說話,雙手結成佛門的“尊勝寶瓶印”,在她身後凝聚出一尊法相,女子體貌,生有四條手臂,左右各二,身着白衣,臉龐分成兩半。
左半張臉是女子面容,明豔聖潔,與白繡裳的觀音法相有幾分相似。左邊雙手,一手仍舊是拈花狀,兩指間的一朵彼岸花開了又謝,生死枯榮不斷循環,花葉不能相見;另一手托着一隻淨瓶,其中插着一根柳枝,柳枝上不斷有露水滴下,剛好落在彼岸花上,每一次露珠落下,便是彼岸花的一次生滅,露珠落下時,彼岸花綻放,繼而枯萎,等待下一次露珠滴落,往複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