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李玄都和青鶴居士的克制,香水河另外一側的洞天中,大天師和虎禅師都不再打算留手。張靜修松開手中拂塵,任其自行浮空,望着虎禅師手中沉聲道:“既然禅師執意阻路,那就休怪貧道不留情面了。”
話音落下,張靜修的頭頂浮現一方寶印,大放光明,光焰朵朵,正是大天師代代相傳的兩件仙物之一,“天師印”。
虎禅師淡淡一笑,手中竹杖上的幾片竹葉簌簌落下,然後直奔張靜修而去。
張靜修并不躲閃,盡顯長生境應有的自負。
竹葉在張靜修身前三尺處炸裂開來,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氣浪卷起漫天煙塵向四周擴散開來。煙塵散去,張靜修仍是站立原處,毫發無損。
張靜修手中出現一柄青色長劍,随手一劍劈下。虎禅師将手中竹杖橫于身前,兩兩相撞。張靜修仍舊是站立于原地不動。虎禅師則是後退數十丈,握住竹杖的雙手微微顫抖,臉上有皿紅之色一閃而逝。
雖然虎禅師已經合道,但此處洞天畢竟不能與皂閣宗的鬼國洞天相媲美,若論威勢,虎禅師距離那日一人力敵兩大地仙的藏老人還是差上許多。而且張靜修畢竟是張靜修,是道門四大地仙之一,又有仙物為助力,一身修為通天徹地,如何是能輕易對付的。
下一刻,張靜修向前一步踏出,手中“青雲”攜帶出一條好似青色長龍的浩蕩劍氣,如長河奔湧,似大江傾瀉。
從香水河到碑林,一線之上,被劍氣生生撕裂出一條深有丈餘的長長溝壑。
虎禅師被這道浩蕩劍氣逼退極遠,待到他重新站定,劍氣消散,可手中的竹杖已經斷裂為兩截。
虎禅師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兩截竹杖,輕輕歎息一聲,然後将其随手一丢。
兩截竹杖落地即是入地三寸,是為生根。虎禅師一腳跺地,地動山搖,腳下地面蔓延出無數如蛛網般的裂痕,然後就見兩棵巨大青竹拔地而起,是為發芽。
青竹如仙人寶樹,高聳入雲,分枝散葉。青竹輕輕搖晃,落下竹葉無數,漫天飛葉如刀,一片竹葉便可媲美歸真境高手的全力一劍,此時竹葉何其多也,然後竹葉又彙聚一處,仿佛一條長龍,向大天師席卷而來。
張靜修右手持劍,左手一揮大袖,袖口驟然變大無數倍,仿佛要容納整個天地。然後就見衆多竹葉如倦鳥歸林,悉數進入大袖之中,此後便泥牛入海,無影無蹤,沒有激起半點波瀾。
此乃道門中的失傳絕學“乾坤袖”,袖中藏乾坤,自成一方小洞天,無所不收,大到各種寶物,小到離手的劍氣、術法,甚至就是對手本手,若是境界修為不足,也會被收入其中。
這些年來,張靜修為了謀求渡過雷劫,四處搜尋各類絕學,為此他曾深入長生宮中,先皂閣宗一步取走了木勾真人的“太上丹經”,同時也在暗中修煉“太陰十三劍”,甚至還動過捉拿李世興的念頭。這“乾坤袖”是張靜修深入一處前人遺迹時得來,那遺迹中遍布機關、陣法,危險重重,尋常人進去,定是十死無生,就是尋常天人境大宗師貿然闖入其中,也是九死一生,不過張靜修身負長生境修為,又有“天師印”護體,這些卻是攔不住他,讓他得了這門失傳絕學。
張靜修練成“乾坤袖”之後,就如徐無鬼的“逍遙六虛劫”,平日裡極少動用,本想等到下一次“玉虛鬥劍”時用出,或是與李道虛争鬥時再用,如今玉虛鬥劍遙遙無期,與李道虛和議也就在眼前,故而張靜修便不再留手。
張靜修淩空而起,再一揮大袖,袖口大張,生出強大吸力。
碑林中的一塊塊石碑搖搖晃晃地向上升起,周圍的一棵棵大樹直接被連根拔起,就連虎禅師身旁的兩棵青竹也難以“立足”于地,被張靜修收入袖中。
不過已經與此處洞天合道的虎禅師卻是不受影響,雙腳立足大地,仰頭望去。
就見張靜修以“乾坤袖”收去虎禅師的兩截青竹還不夠,同時催動頭頂高懸的“天師印”,無數光焰從天而降,便如白日的一場潔白火雨,光焰落地之後,轟然炸裂,仿佛數十門火炮齊射,山搖地動,當初牝女宗調動戰船炮轟璇女山也不過如此了。
面對如此情景,虎禅師臉上悲苦之色更重,皺紋似乎堆疊一處,他輕輕歎息一聲之後,雙腳也離開大地,淩空飛起,不過不是被張靜修收入袖中,而是往那座琉璃塔飛去。
張靜修見此情景,幹脆是收了“乾坤袖”的神通,也不再催發“昊天光明火”。他卻是沒有想到,洞天的關鍵不是他判斷的觀音像,而是這座從大報恩寺立寺以來就已經存在的琉璃塔。